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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留着熬过下午,谁知午休结束后当她去客户那儿讨要资料不成结果沮丧归来的时候,沉重的电脑一如既往地挤到了糖果罐,但是女生却没听见罐子里面传来任何撞击的声音。她心一凉,赶紧打开盖子,凑近一瞧,果不其然,里头已然空空如也了。“哎呀我的巧克力怎么不见了……没甜食下午要怎么熬啊……”话一出口,陆琪自己都有些惊讶,这种近乎娇嗔的口吻好像已经很多年没在她的身上出现过了,看来是被这个大多数都是汉子的团队给宠坏了,这才不自觉流露出示弱的劣根性。她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的脸上渐渐爬上了几分尴尬的暖热。而桌子另一半的An和David正面面相觑,倒是对面的Mark慢慢摘下了他的白色套头耳机,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哦,是我吃的。不过好像大家都弹尽粮绝了,看来下午不能靠巧克力熬了。”“那晚上去补货吧!”“是啊,我们可以绕点远路,去沃尔玛那边的餐馆吃晚饭。”“我记得周一去的时候看到那边还有家必胜客……”旁边两个男生已自顾自地规划起晚上的行程,而与此同时,Mark却把他的mp3连同耳机一起往陆琪的面前推了推。女生歪过脑袋,并不知道领队先生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男生却简简单单地朝着他推来的东西努了努嘴,就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儿:“既然吃了你的糖,总该对你的下午负责吧。”女生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地戴上耳机,耳机上残余的体温倏忽便将她凉凉的耳朵温柔地裹了起来。明媚的阳光透过不怎么干净的玻璃窗肆意洒在她的电脑键盘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悠悠起舞,世界仿佛忽然间就宁静了下来,只剩萦绕于耳畔的钢琴曲,似林间溪水般潺潺流过,偶尔撞上圆润的石块,溅出几朵小浪花,就算是这段绵长不歇的旅途中不经意出现的点缀。心一下子就静了。杯中的绿茶香气袅袅升起,顺着身边人翻阅文档而扬起的轻风时不时拂过陆琪的鼻尖。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次在嘈杂的火车站里初遇Mark时他是那样不理人的神色——他一定也是在听这样一首好听的曲子吧。说起来陆琪并不是一个高品位的音乐欣赏者,她不听纯音乐,不听交响曲,不听金属摇滚,只是随大流听些朗朗上口的芭乐情歌来打发时间,而对于这样的歌曲来说,十九块的耳机已经完全够用了。她和很多俗人一样,以为阳春白雪都是乏味的东西,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浅薄,把白水当糖又是有多可惜。她轻轻地转过脸去,见三个男生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刚才她开大了mp3音量,所以没法听清他们的聊天内容,只是见他们正指着耳机比比划划,想来大概是设备爱好者之间的技术交流。她一点也不懂这样的耳机大概会卖多少钱,但看到Mark对它如此满意的样子,陆琪大概也能猜到,那决不会是一个信手拈来、花出去完全不心疼的数目。他是一个对生活随性的人,却不是一个对生活随意的人。Mark长得其实有点奶油小生的样子,中等身材皮肤白皙,黑框眼镜和修剪干净的短发令他显得格外的书卷气,可是他的言行中却始终透着一种不拘小节的狂放气质,看起来总是一副散散漫漫、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实则却信心满满,所有一切都能把控得住。他不像已经结婚的An,温柔起来简直掐得出水来,每天和他太太打电话时那种刻意抬高的气声就像是含在嘴里怕化掉那般小心翼翼,为此旁人们不知落了多少鸡皮疙瘩。他也不像初出茅庐的David,明明不到火候可却自负又急于求成——陆琪曾私下问过David那天为什么要拦下向Mark揽活的自己,可他却满脸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就好像不相信女生竟看不出这么明显的答案:“照顾女生少做一点不好吗?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个项目这么难,如果真的把那些科目分给你,你肯定也做不了啊。”陆琪叹了口气,心里暗忖着,大概也只有Mark是不一样的吧。如果城市里有麦当劳,他就绝不会去吃肯德基;如果城市里只有肯德基,那他一定会点三角部分的吮指原味鸡,因为这是最好吃的一块;他会安静地戴起昂贵的耳机欣赏自己喜欢的音乐,而不是去跟谁争辩哪个牌子的设备更好、哪类乐曲更高端;他也毫不避讳自己对甜食的喜爱,他一点儿不在乎别人把他看作四五岁的孩子、整天抱着糖果罐不停地往嘴里塞。他很自在。并且,他的自在是有感染力的。这天晚上,背负着加班的沉重压力,一行四人又一次来到了这座小城市里唯一的大卖场。跟着Mark尝到甜头的陆琪一下子买了好几罐M&M巧克力豆,其他三人当然也囤够了粮草。离开超市的时候,陆琪本一个人落在最后收拾自己的背包,走着走着,却发现身边多出了一个人来。“这是给你的。”Mark伸出手,一罐迷你包装的彩虹糖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陆琪有些错愕,而男生也不说话,只是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皱眉咬唇松齿展眉的一系列小动作,就像在看巴甫洛夫那条流口水的狗。“嗯……谢谢。”陆琪心想,这大概也是下午那两颗巧克力豆的补偿,可她却不打算去追问这个举动的前因后果了。她从Mark手里接过这一小盒糖果,当着他的面把它放进了手提包最内侧的夹层里,然后郑重其事地拉好所有层次的拉链,咧嘴一笑,大步流星地向前赶去。月明星稀,落叶满地,秋夜的风已经有了些力道。马路上空荡荡的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毕竟在这样的夜晚,小城市里的人们通常很早就回家休憩了。An裹紧了外套,David缩起了脖子,而从他们身后赶来的陆琪却走得如此之快,几乎都快跑起来了。一书包的糖果随着她的步伐发出了有节律的“沙沙沙”声,通过紧贴背包的脊柱传导入胸腔,倏忽一下,好像全满了。后来,这罐彩虹糖就一直躺在她背包的最内侧夹层里,无论她多么馋多么饿或多么沮丧,她始终都没把它拿出来过。塑料罐子外的塑封膜好像是一个封印,将一段记忆封进了她的心里。她已经习惯由这个微弱的“沙沙沙”声来陪伴自己熬过那些艰难的时刻,它就像他一样,一旦住进去,便一直在那儿、从此拿不出来了。而此时此刻,在这栋金碧辉煌的摩天高楼里,它也仍旧在那儿,只要一拿起那个包,这“沙沙沙”的声音便冒出来了,你听见了吗?☆、Mark(4)“嘿!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