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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又在元还指点下,一步步领着他们将梦虚舟造出。时过六月,梦虚舟终于造成,前后历时三个月余,离他们进方都,已有近半年时光。舟成这日,恰是方都每年一度的普恩日,各家各户置流水席于家门前,宴请四方来客。那是自上古战乱时期流传下的传统,流水席是为战祸中流离失所的百姓所备,一万年过去,方都虽不再有生死,但也没了盼头,这个普恩日做为信仰被传承,承载着没有尽头的生命里难得的激情,是整个方都最为热闹的节庆。袁牧青在这里呆了半年多,已融进方都,身为长岚宗宗主之女,她却有颗向往平凡的心,在普渡节这日也入乡随俗地置办了一桌流水席,将花眠、季遥歌、于海和孙不离都请过来同乐。这三个月来,元还都保持着同样的出现频率,没再出现过之前突然消失的情况,他极为自律,定下了目标便要一丝不苟执行,分毫差错都容不得。三天呆在方都,三天回太初,他一心专注在方都的山经水脉上,季遥歌几人打造梦虚舟期间,他已将整个方都摸得透彻。普恩节这日,元还恰在方都之内,因梦虚舟事了,他便跟着季遥歌同来,只是可惜,没人看得到他。人间的流水席,荦rou香浓,素菜青翠,红灯笼高悬,落满地华彩,喧闹声音忽远忽近,围绕四周。袁牧青着一袭家常小袄,穿梭在厨间与宴席之上,语笑晏晏,薛湛难得面露笑意,主动与花眠举杯相谈。花眠喝了两杯酒,兴头上来,看着人家夫妻恩爱,不无羡慕:“薛兄,兄弟我真真羡慕你和嫂子。”恰逢袁牧青端来新酒,闻言打趣道:“花兄弟莫羡慕,我瞧季meimei也是极好的!”这段时日花眠总与季遥歌同进同出,早就叫人误会。@无限好文,尽在大哥哥网花眠闻言看向坐身边的季遥歌,凡间烟火将她染得平易近人,不再是先前那刻在骨子里的淡漠,他忽尔心动,手臂一伸就揽住她的肩,大大咧咧道:“当然是好的!”季遥歌正在喝酒,眼里有三分醉意,不是因为酒,只为这一刻欢喜,也没听清他们在谈什么,闻言只是高举手中小酒坛与花眠对碰,笑得醉眼惺忪。“人间浊酒,就这么好饮?”不妨冷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季遥歌笑道:“好饮。”浊酒涩口,自不比仙酿,然饮酒在心在情,心情好了,浊酒也是佳酿。花眠以为她在同自己说话,也回道:“好酒!”还要将自己手里的杯盏往她口中送,只道,“喝我这杯。”那杯子还没沾到她的唇,她已被元还拉了出去。砰——天际焰火忽起,照亮幽沉冗长的夜。季遥歌倚着墙,看这并不算精致的焰火,万华修仙界有太多太多更加璀璨的风景,却独独没有这份烟火气息。“大蜘蛛,人间如何?”她问他。“还行。”作为生于万华,长于万华的孩子,元还也是头一回接触凡间。凡间,并不像其他修士说得那样,污秽浑浊,充满蛊惑人心的诱惑,相反,这里拥有太多修士一生也参不破的东西。人间百年,于修士而言不过朝青丝暮成雪的短暂,却承载着生离死别、爱恨情仇,像一滴浓缩的酒液,苦涩甘甜,唯饮者自知。“你喜欢人间?”他也问她。烟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细长柔弱,明明灭灭。“喜欢。”她微笑,“但不必沉溺,我是修士,我清楚。”她不是袁牧青,能全心融入,一意向凡。不管再爱,她都始终记得,她是个修士。风景再好,她也只是路过,修行之道,最难便是在这尘世之间种种风景中踏足而过,最后片叶不沾。她坚守的,是她的本心,亦是初心。“季遥歌,我想试试人间的酒。”他忽然道。“你要怎么试?”她看着身边的空气,他没回答,她却顿悟,于是含笑抿下一口酒。气息拂过唇瓣,虚无的唇在她的默许下贴来,吮走那口酒,辗转缠咬。浊酒,确实是甜的。————人间寒冬,季遥歌离开居平关满一年,大漠扬沙,顷刻掩埋了无数残躯败刃。大淮与西丹战事复起,居平关内外人心惶惶。赤啸军中,白龙小将威名初显。历经数场战役,白斐锋芒毕露,已是权佑安身边一员猛将。十二月十八,权佑安决定出兵居平关,拿回失地,令白斐为前将先锋,领千人之兵。授令之日,白斐跪地,只央了权佑安一件事。“权将军,此番征战出关,不知几时能还,末将有一事相求,想请将军为末将与铃草主婚。”白斐将满十七,求娶铃草。他等不到师父了。正文嫁娶(虫)91嫁娶(虫)军帐的帘子掀开,白斐抱着战盔出来,十二月的居平关,风大雪大,将他背上的红绒披风扬起。从前生嫩的面容已在战场之中变得粗砺,稍显女儿气的棱角被磨利,倒比以往更加引人瞩目。军帐外垂头站着个小兵,穿着灰褐棉甲的身子在一众粗犷的男人堆里显得纤瘦,默默跟在白斐身后。二人在营区走了几步,至无人处,白斐回头,低声道:“我马上要出征,上了战场那不是闹着玩的。先前你任性胡闹,在居平关里我尚能护你一二,往后便难了。梁英,回家吧。”那小兵垂下的头缓缓抬起,露出张清秀的脸庞,竟是在半年前男扮女装偷偷混入赤啸军,化名梁英的梁英华。“我不要你护!这几次出任务,难道我做得不好?”梁英华道。自进赤啸军叫他认出来后,他便三番四次找碴子,好叫她知难而退。他的心是好的,她明白,只是越如此,她越不服输,每一次cao练和任务,她都要做到最好。“英华!别胡闹了,成吗?”白斐对上梁英华就十分头疼,这个大小姐天性里的执拗倔强,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想了想,他又咬牙道,“也罢,你不想走,那就留在居平关喝过我和铃草姐的喜酒再说。”梁英华蓦地瞪大双眸,秀目渐渐浮上一片红色。“我向权将军告了三天假,请他为我和铃草主持婚礼。”白斐硬下心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