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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正是隆冬,地上有些残雪未消,花园中几株雪梅开的正好,芬芳郁馥,沁人心脾。怀真不由放慢了步子,转头顾盼,见那梅瓣如雪,梅蕊沁芳,簇簇拥拥在一块儿,就像是用冰屑雪片堆砌出来的一般,玲珑剔透,精致绝伦,偏又天生暗香侵送,真真儿只有天公妙手才能造就的。怀真挪步其中,看了半晌……虽爱极这样清妙出尘的绝美之境,然沉浸观赏之时,心中不由想到……以后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了,一念至此,面上不由便多了几分忧伤之意。如此默默地又看了一会儿,便扶着一棵梅树站定,微微闭上双眸,缓缓地吁了口气。正欲断念离开,睁开双眸之时,却见前方梅树底下,站着一道身影,身着大红织锦金线盘纹的仙鹤官袍,头戴着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的嵌金压宝忠靖冠,虽是大病一场,依旧无减昔日威仪,因略消瘦了几分,却更显得多了些许凛然冷意,越发叫人一见生畏、不敢直视了。怀真一怔,微微屏息,手也无端握紧了些,刹那间竟不知是退是进,该是何等表情,然而却也不容她思量,只在他出现的一刹那,她的双眸便难离开他身上半分了。冰雪之中,雪梅之下,她身上披一件半旧的浅蓝色暗花纹缎子斗篷,里头是珍珠白的绸子袄,底下是苍烟灰的绫子裙,的从头到脚,通身一色的素。连脸容也是如雪一般,只是樱唇不点仍朱,而双眸盈若秋水,只眼角隐隐地红。两个人只隔着数步站定,谁都不曾开口言语,一阵晨风吹来,白梅纷纷舞落。这次第,当真是: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落一身还满。纷乱的梅瓣自两人之间如雪飘落,也凌乱了彼此的视线。片刻,唐毅举步往她身边儿行来,怀真见的分明,竟忍不住想要后退,他或许并非有意,然而此刻靠过来之势,却叫人难以安静自持。怀真不由脚步一动,不成想雪地里站了半晌,腿脚都有些僵了,忙抬手扶住梅树。那只伤着的手却仍是不敢擅动,勉强掖在斗篷中。唐毅一直走到她跟前儿才止步,此刻他的面上却也并无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望着她。片刻才问道:“是要回去了?”怀真定了定神,垂眸不去看他,只道:“是。”唐毅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好,回去罢。”怀真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他是何意。只好道:“既如此,我告辞了。”她迈步要走,正要经过他身边儿的时候,唐毅忽地又道:“从今儿开始,别再来了。”怀真听了这句,双眸缓缓地睁大,死死地盯着眼前地面,却见他的官袍一摆随风掠过,那火红的一抹刺痛了她的双眸,仿佛一瞬间什么也都看不到了。风飒飒,雪乱舞,梅花亦也凌乱了,两个人背面站着,谁也不曾看对方一眼。最后,是怀真点了点头,道:“是。”一步往前迈出,却又停下,用力深吸了口气,才举步去了。唐毅站在原地,听到她脚步声凌乱慌张,听到笑荷匆忙问:“怎么了……”听到两个人渐渐离去,此刻万籁俱寂,仿佛天地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人。忽然之间,偌大的梅树无风而动,一树雪梅狂舞坠落,如下了一场急雪,雪落了唐毅一头一身,他理也不理,收手回身,仍也去了。话说怀真同唐夫人提过这两日家中有事,怕不能再来……当时唐夫人也并没多说,只因此事,却是李霍的后事。因双方海上交战,连战船都因被炮火击中,沉悬海底,因此自然无从找寻……只长平州那边送了几件李霍的遗物……并应玉收拾了几件他的衣裳,权当是棺殓了。因皇帝有旨意,京城三品及三品以下的文武百官,皆得吊祭送行,是以这一日,不管是京内或者幽县,处处皆白幡连天,哭声动地,路上有王公大臣们摆设的祭棚不说,也更有许多百姓自发前来送别,这情形,竟像是当初远征沙罗而亡、送别孟飞熊将军的场景。当初李霍也在送别队伍之中,心中未尝不也是想着,有朝一日,亦如孟将军般,能够马革裹尸,为国尽忠,如今……也算是: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唐绍,凌绝,应佩春晖以及李霍素来交好的一干军中众人,上到二品大将军,下至不上品级的参军校尉等,足有二三百人,尽数前来送行。凌绝虽然从来都是个冷的,却也双目红肿,更不必提应佩春晖等,已是哭的无法自禁。因狗娃年幼,李准便代替狗娃,摔瓦捧灵,一路相送。虽皇帝旨意只命三品官员及以下尽来,然而朝中许多一二品大员也都自发来到,一来是敬重李霍壮烈,二来也是因应兰风之事,先前大家都彼此相好,只因镇抚司一遭,众人各种顾忌,因无法挺身相助,甚至有人误解应兰风的……因此都也借着这个时机,前来致意。因此这一场,竟是满城惊动。而别人尤可,应玉跟李贤淑早已经哭的又死去活来,怀真本守着母亲,不时又劝慰扶持应玉,不料眼见众人一片哀恸,不免触动她的心事。又想起小时候的旧事,同李霍在泰州相处的种种……及至上京,他相待的种种,音容笑貌,宛若在眼前,从此却天人永隔,再也不能如昔日……渐渐地,竟也禁不住,只顾掏出帕子,竟也大哭不止!这时侯,竟也恨不得随李霍而去,一同死了,倒是干净。王浣纱在旁相劝,却也无用,因见是这样的情形,不免也想起自家的家事来……当初事出突然,竟连个拜祭的时候都没有,哭也没处哭去,如今,一时也忍不住了,便趁机也大哭一场。有许多各府的女眷本是来吊祭垂问的,见状,都也不由垂泪。正在上下悲恸,难以自禁的时候,却有一人过来,相劝李贤淑跟应玉,又来至怀真身边,见她哭的那样,便道:“怀真,李霍临去都还惦记着你,倘或你为了他哭坏了……叫他怎么安心自去。”怀真已看不清人,只听声音,知道是郭建仪,却因哭的昏沉,已不能抬头了。郭建仪又叫丫头们扶着她进内,不许她再这般啼哭下去。怀真去后,郭建仪便又出来,照管上下各色事宜。只因应兰风身子仍是不佳,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