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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嬷嬷略等了一会便将人都给打发了下去。连二爷则凑到朱氏跟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阿鸢。”朱氏应了声,眉眼舒展,亦笑了起来,嘴角开合似想同他说什么,但想想又没能将话说出口,只望着他笑。连二爷抓住她的手,声音轻轻地说:“你还难受吗?”方才他们从千重园回来时。朱氏还一阵阵地犯恶心。面色难看的不像话。他被惊着了,到这会仍是心有余悸。朱氏摇了摇头:“好多了。”“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低下头去。眸光微黯,声若蚊蝇。他刚刚已经听见了,大夫说是喜脉,还恭喜他们。这样的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喜脉是什么样子的脉息,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里头的意思。若生的生母段氏怀她时,那大夫也是这般说的。号了脉,大夫张嘴就说了一通他听不明白的话,然后道是喜脉。也像今儿个这大夫似的说了好些恭喜的话。他那时初次听,听不明白,就问金嬷嬷。什么叫喜脉呀?金嬷嬷笑呵呵地看着他,说:“喜脉就是太太肚子里有小娃娃了的意思。”他一听。懵了。小祺的肚子里怎么会有小娃娃?可金嬷嬷是绝对不会骗他的,她说有,那就一定是有的。他就亲自去问小祺,小祺也笑呵呵的,笑得比金嬷嬷还开心,听到他问就告诉他说,再过几个月,他就能看见她腹中的孩子了。她还说,希望孩子能长得像他,说完又来问他,想要个姐儿还是哥儿。他想也不想脱口就道,都要!小祺闻言乐不可支,笑他贪心。金嬷嬷倒是说他答的巧妙,一儿一女成个好,自然是该都要的。他听了重重点头,虽没有听得太明白,但仍深以为然。后来,小祺的肚子一点点像是吹了气似的,隆了起来。每过一天,就大上一点,看得人心惊rou跳。再后来,那圆滚滚的肚子里藏着的小东西会动了。小祺抓着他的手去摸,手掌贴在小祺温暖柔软的肚皮上,只一会,里头就有东西轻轻地踢了他一下。他大惊失色,一把将手抽了回来,差点夺路而逃。小祺看着,却哈哈大笑。那个时候的小祺,可真高兴呀,时时刻额颊边都挂着笑。可他如今想要回忆一下小祺,却总记不起她的脸来,拼命拼命地去想,也只能看见一张五官模糊的面孔,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在笑的,笑得比谁都好看。小祺还总同他念叨,等到孩子出生了,得像个父亲一样好好地照顾她,将她养大成人。可像个父亲一样,究竟是什么样呀?他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一丁点也不知道。若生涨红着小脸,哇哇大哭的时候,他就想找小祺。但不管他怎么找,还是找不到。金嬷嬷安慰他,等三姑娘长大了,太太就回来了。于是他就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终于连小祺的脸都记不清了……而今,阿鸢也有孩子了。金嬷嬷同他说恭喜,他也高兴,可高兴之余,心底里又有一股他难以言喻的恐惧不停地涌上来。恐惧太强烈,强烈到几乎要将他心中的欢喜给彻底淹没。但当着若生的面,他一定要死死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说。不能说!他垂着脑袋,听见若生在吩咐人去给云甄夫人送口信。方才他们一道从千重园里出来,云甄夫人本来也是要跟着一起来明月堂的,但半途有了事一时脱不开身,便先去了点苍堂。眼下朱氏有了身子的事已是板上钉钉,自然是该立刻使人去知会她一声。连二爷屏息听着,暗暗想,阿姐应当会很高兴吧?他悄悄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似乎就真的只有他在害怕。他用力咬了咬牙。……午后,朱氏犯困,便歇着去了。她眠浅,害喜又厉害。身上疲乏,金嬷嬷便不敢在屋子里留人,怕扰着她。连二爷是想留下的,可也叫金嬷嬷给赶了出来。头三个月不稳,万事都得小心,不可大意。连二爷没有法子,奈何不了她。也就只能听话。夏天日头大。人被太阳一晒就懒洋洋的不想动,风一吹就更是昏昏欲睡。往常这时候连二爷也该回房午睡去了,但今儿个他半点睡意也无。闭着眼睛躺了大半天了,还是精神得很,翻来覆去反倒是难受起来。他索性起身,让人沏了一杯茶吃了。而后去了花园遛鸟。他养了一群鸟,只只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平素喜欢得紧。可这回到了园子里,他刚看了两眼,就开始觉得意兴阑珊,无趣得很。他叹口气。什么也不干了,走到一棵树旁,就这么席地坐了下去。盯着树根发起呆来。突然,一声“爹爹”打破了寂静。他仓皇回头去看。又匆匆将视线移开,似是有意在避她。若生不觉蹙了蹙眉,心道她爹绝对有古怪!她大步走近,学着他的样坐在了树下,问:“您有什么心事瞒着我?”连二爷慢吞吞往边上挪,不答反问:“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莫不是因为母亲有了身子的事?”若生皱眉看他。连二爷脸色一变,赶忙摇头:“不是不是——”他说的急,音调都变了,显见得是叫若生给说中了。若生不觉疑惑起来,轻声问:“您不高兴?”前世朱氏怀上若陵的时候,她非但同朱氏关系不睦,同父亲也不睦,所以当时父亲心里头是如何想的,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她又补了句:“您可别憋着不提……”她委实不习惯这样的父亲。连二爷别过脸去:“……我没有不高兴。”若生仔细听着,语气也的确不像是不高兴的,不由愈发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