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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道:“玄龄,你做什么?叫她把话说完。”莫玄龄闻话,打了个激灵。牙齿一用力,咬破了唇瓣。腥涩的血迹,在唇齿间游走,缠绕。宛若他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而李氏却像是受到了鼓舞,越说越起劲,越动容。恨不能将事情的所有细节,也一并描绘出来。“娘亲,求求您看在儿媳告诉您实情的份儿上,让六姑娘救儿媳一次,儿媳不想后半辈子疯疯癫癫的。”李氏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落下的泪水,几乎比夏日的雨还多。她的嗓子沙哑,面容憔悴。只差一点儿,老祖宗便要动恻隐之心了。但老祖宗到底没被冲昏头脑,沉吟了良久之后,只说一句:“这件事,我不好做主。你得亲自问六姑娘,愿不愿意救你。”李氏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了莫白薇的脚。她长跪着,苦苦哀求道:“薇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伯母。你忘了从前,伯母待你好的时候了……”闻着李氏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气味,莫白薇不自禁地掩着鼻子,朝李氏嫌弃的摆摆手,“太难闻,你离我远一些。”听见她发话,李氏果然按她的意思,忙不迭的跪着后退了几步。身子匍匐在地上,眼泪流成了一条河。莫白薇冷眼瞧着李氏凄惨的模样,心底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昔年,她被困在小黑屋中。鼻中闻见的是饭菜的馊味,耳边是滔滔不绝的辱骂声。当年的三伯母,哪里顾及什么情义。拳打脚踢,根本是家常便饭。她永远忘不掉,泪水划过脸颊上的伤口时,那种钻心的疼痛感。像人拿了盐巴往伤口上撒。那疼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如今,风水轮流转。是李氏跪在她的脚下,摇尾乞怜,像一只可怜的动物。正因为她自己经历过那般的暗无天日,所以,她更清楚如何折磨一个人,才能叫她觉得生不如死。于是,她缓缓蹲下身来,随手拣了李氏在逃跑之际,掉在地上的那枝枯树枝。在两指间,漫不经心的搓了起来。枝条晃动,落下地面上的细影,也跟着一跳一跳。李氏缓缓抬起了头,湿润的眼睛里,看不清少女的模样。她只能机械的一遍遍地磕着头,头发梢,头顶上沾的全是灰。莫白薇看着她狼狈不堪地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抬头望天,晴空一碧,万里乌云,的的确确是个好天气。倒辜负了这晴好的时光,她忍不住叹口气,而后垂下头附在李氏耳畔,轻描淡写一字一顿的道:“三伯母,适才我逗伯父玩呢,您怎么当了真?那药丸再寻常不过,是用凌云后山上的山楂果做成的呢。治疗积食,效果最好了呢!”“你骗我!”李氏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捂住了耳朵。她为了那解药,出尽了洋相。如今她却来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试探她。“伯母不信?”莫白薇直起身子,伸了个的懒腰。重新从怀中将那瓷瓶掏出来,拧开瓶塞,瓶口向下而放。一粒接着一粒的小药丸,顺着瓶口接连而下,一颗,两颗,三颗,密集、欢快得似雨珠。“这样的药丸,薇儿有足足一瓶呢。”“你说的不是真的!”李氏抓着蓬乱的头发,极力反驳道:“你骗我……”她叫嚣着,哭着,喊着,面部表情变得扭曲。良久之后,忽然大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哭。“疯了,疯了。”老祖宗不悦的捂住耳朵,满脸嫌弃的瞪着躁狂的李氏,只觉得她比方才还要疯癫上几分。她皱着眉,冷冷地命令道:“闭嘴!”然而,李氏却像没听到的似的,笑得更大声。她在地上打着滚,眼角挂着泪珠。她笑着突然安静下来,从地上站起身子,朝老祖宗挤出一个微笑。“芊儿要回家了。”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四五岁的孩童,带着一股天真无邪和稚嫩。再一转眼,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就往园子外跑过去。芊儿是李氏的闺名,这府里没几个人知道,就连莫玄龄,也忘了他这个结发妻子叫什么。他猛一听见这名字,他的心头忽然一愣,只觉得遥远无比,恍若隔世。然而,老祖宗是知道的。她见李氏又变得不正常,不耐烦的又急忙道:“抓住她。”李氏不断挣扎着,叫嚣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若非她身上穿的衣服,还能依稀瞧出来自富贵人家。只怕任谁看了,也会想着是市井上流落的疯子。“薇儿,你伯母该不会是故技重施,又装样子?”老祖宗转过身去,郑重其事的问莫白薇。她摇着头,看着天幕上不断洒下的金光,轻轻地道:“不会。依我看,三伯母方才像是受了刺激,现在这是真的疯了。”她面上虽波澜不惊,心里却带着笑。在仇恨面前,所有的同情心一笔勾销。这个疯女人,不值得她救。而她就算有法子,也会说成无药可医。老祖宗叹了一口气,缓缓阖上眼睛,“将她先带下去,日后再做打算。”“对李家人,祖母只管实话实说。”莫白薇抚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出言安慰道:“青天白日,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李氏的疯病,是她咎由自取,同您,同莫家哪里有半分关系。李家人就是想怪罪,只怕也找不来借口。”第一百五十四章商量风徐徐的吹着,李氏的笑声隐在风里,时隐时现。除了她,世间万物全是安静的。莫玄龄站着,身子渐渐僵成了一尊雕塑。他多希望方才发生的一切,也同他毫无干系。然而,短短一上午功夫,他就成了背后的恶人,笑柄。他咬着薄唇,一双眼睛凹得更深。眼角的那些条细纹,忽然之间,也像深了数寸。他原本指着这件事翻盘,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小瓶药丸,就让他精心谋划的一切化为了泡影。四两拨千斤。一个小丫头,能有这般手段,着实叫他胆战心惊。他向着莫白薇站的方向,远远地望了过去。阳光里的少女,穿一身藕荷色的夹袄,下面配雨过天青的百褶裙。头发简单梳起来,发间簪着一根步摇。步摇的流苏垂下来。被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