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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双姬主动停下车,与玉纤阿说话。双姬垂目打量玉纤阿,心中微酸,想玉女一个宫女,竟长得这样好。双姬叹道:“你我昔日也是同行人,如今怎么竟成了陌路人?”玉纤阿心里失笑,想小双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当了宫妃,都会说“陌路”这个词了。厉害。环境造就人呀。她含笑答:“奴婢贫贱,不敢类比夫人。”双姬心里叹,想玉纤阿无论何时礼数都这样得当。双姬正是方才在容车上看到了玉纤阿的跳舞,才心中动起。双姬说道:“听闻你去了九公主宫中?何不来我宫中呢?你舞甚好,我需要你相助。念在旧日友人份上,我可照拂你一把。”玉纤阿心里忍笑。想双姬莫不是在拉拢自己?难道是双姬从常姬那里学了手段,开始明白女子间不该一味防着,而是适当拉拢?怎么,双姬想靠自己,去讨好吴王么?若玉纤阿愿意入吴王后宫,何必等到今日?玉纤阿柔声答:“奴婢只听九公主的吩咐。”双姬听懂了。她叹一声,不再多话。放下帷帐,从玉女身边走过。--玉纤阿和同路宫女再次上路时,看到一个甬道转出一位郎君,她认出是公子的贴身仆从泉安。玉纤阿目光一闪,寻了个借口支走了宫女,她再次前行,与等在御道尽头的泉安见面。泉安对她不满,低声责怪:“你怎日日做暗号?公子一日不来,你当心中有数。日日这样逼迫,被人发现了可怎好?”玉纤阿道:“多谢郎君关心我。”泉安吓一跳:“……我可没关心你,你别胡说。被我们公子知道了,我还活不活?”玉纤阿只是揶揄他一句,当下也不再多说,而是说起让泉安收了玉壶。泉安无奈接受,要走时,玉纤阿迟疑一下,试探问道:“可是我哪里惹了公子不快?公子怎好几日不来找我?”她泫然欲泣:“可是厌了我?”心想若是厌了她,还不杀她,那可真是太好了呀。公子翕对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这样仁慈嘛。泉安却摇头,打破了玉纤阿的幻想:“公子病了。”玉纤阿若有所思,看泉安模样,想莫非公子翕没告诉泉安当日二人的争执?泉安长吁短叹,为公子的身体忧愁,说公子定是太劳累了,才病倒了。他余光看到美人玉容,突生灵感,看向玉女:“你不如来看望看望公子,也许我们公子正是需要你呢。”玉纤阿:“……不好吧。”泉安劝她:“来吧!你与我们公子关系匪浅,说不得他见了你,病就好了。”玉纤阿讪笑一声。心想你们公子可能正是被我气病的……我去干什么?刺激他病得更厉害些么?☆、第36章一更当夜,公子翕的宫闱深处书舍,只有范翕独自静坐。泉安说他病了不是假话,他精神不好,面色苍白,连曾先生这些人见了,都劝他好好歇息,保养身体。范翕自知自己底子不太好,幼时就是多病之身。是以旁人一劝,他便顺势歇着了。但就是休养,这几日他不出门,也在宫中接见了几位门客,对下属做一些事务安排。“咳、咳咳……”书舍中,豆灯之下,范翕半散发,长袍宽松,坐在方案后,手持卷轴。炉香缕缕,馥郁满室。坐在案后的范翕颜色苍白,神色倦怠,看着十分憔悴。但郎君相貌又是真的出众,这番病容之下,他垂目敛神之时,如同雪做的人一般。不是北方那样的厚重鹅毛大雪,而是南方落雪,不甚浓重,只稀稀疏疏,带着三四分瘠薄的透明色,晶莹剔透。他是这样一个连病起来都好看的郎君。范翕伸手拿案上的茶,抿了一口后发现凉了。他手揉额头:“姜女,倒茶。”姜女如今成了专门服侍公子翕的人了。“吱呀。”侧门推开。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进来,范翕不抬眉眼,已知这侍女是跪在案前,将案上的凉茶给换了,又为他重新倒了杯热茶。但做完了这一切,该侍女却仍不退下,而是继续跪在案后。范翕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沙哑:“下去。”案后的侍女却并不动。范翕心中大怒,只觉连一个小小侍女都欺自己。何况姜女被他喂了毒,他倒真不怕在姜女面前暴露本性。范翕一怒之下,眼神冰凉,他不再多话,抬目,手中卷宗向对面那不长眼不长耳的侍女脸上砸去。但是他这一抬眼,愕然看到跪在自己对面的眉眼温顺的侍女,并不是姜女。而是玉纤阿。看到当面砸来的卷宗,那竹简劈来之势夹带风声,玉纤阿一瞠,眼眸睁大。这么近的距离下,她显然没有能力躲开。范翕却也一惊。娇滴滴的美人,怎么能就这样被他砸了?砸伤了脸可怎生是好?他本能倾身伸手,去拿回那被他扔出的竹简。先前扔时有多狠厉,现在往回捡时肌rou就有多紧绷。手臂上青筋暴突,范翕扑伏在案上,握住了那竹简,手臂却因太用力而发酸发麻。他呼吸呼吸,喘息不匀,伏在案头,一边庆幸地抬目,一边咳嗽得厉害。玉纤阿看他,衣裳宽大,衬得身量瘦削单薄。他眼睛看向自己,面容如雪,眼中因病而几多湿润,咳嗽得厉害时,他眼角带一抹苍红色。放下袖子时,公子的唇色微微破皮发白,不复往日的绰约风采。看他这样脆弱,玉纤阿心中生了几多怜惜。没料到他抢着将砸出去的竹简收回、还因用力伤到了他自己,玉纤阿怔然,睫毛轻轻颤动,心想:砸到她就砸到她了吧。她不过是一侍女,他何必这样多情?范翕哑声道:“你怎来了?是不是泉安让你来的?该死的泉安!”玉纤阿道:“我是来还公子玉壶的。”范翕“嗯”一声,他侧过脸,低声:“还完了,你便回吧。”玉纤阿柔声:“公子是为我落的病么?我怎能这样就走了?”范翕心想就是因为你气的我!但是他又不想承认,觉得因为被人一气自己就病了,太没有男子气概。更何况他对玉纤阿始终感觉和旁人不同,他愿意在旁人面前装弱扮柔,在玉纤阿面前,他却不想自己看着比她一个女子还要虚弱可怜。其实因为玉纤阿喜欢他九弟诗赋的缘故,范翕心里是极为生气的,但是他现在没心思和玉纤阿算那回事,他只有心思对自己的病深觉丢脸——他可是男子啊!他怎能比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女子还要弱!范翕不愿在玉纤阿面前露弱,他便侧过脸,狠下心不看她,低声:“与你无关。你走吧。我不愿你看我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