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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没什么往来的亲戚了,祖父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都去世得早,赵卉那边还有个表姐,逢年过节有联系,只是不在崇城,犯不上年年都大老远跑去拜年。和梁芙只在微信联系,聊得也不多。相比而言,梁家来往应酬自是繁忙,傅聿城总能在朋友圈刷到她分了组的抱怨,“访客多,烦得要死,最不爱过年”云云。也发过照片,她穿得一团喜庆,跟一个看着没比她大上多少的女性在一块儿做草莓牛轧糖,她称那人为“小姑姑”,说“还是小姑姑这儿清净”。除夕那晚,傅聿城给她发了个红包。梁小姐接得很快,回以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他做全礼数,给老师朋友都发过信息,便丢了手机没再管。凌晨时分,陪着赵卉去楼下溜达一圈。沿路碰见左邻右舍,互相拜年。城市禁烟花爆竹,但小区里孩子开发出了一种新玩法,一人捏两根五光十色的荧光棒,满场乱跑,夜里瞧着也有些喜庆的意思。等过了零点回楼上,傅聿城从沙发上捞起手机,发现梁芙给他来过电话,掐着零点的时候。他跟赵卉打了声招呼,拿上手机又下了楼,找个僻静的角落把电话回过去。拨了三次梁芙才接,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听见。“傅聿城,新年好啊。”“新年好。”来一阵风,风里夹着冷。他背靠一株松树站立,夜间筛下清寒发苦的霜风。傅聿城捏着手机,单手摸出一支烟,咬着滤嘴,再去拿打火机点燃。当着赵卉的面他从来不抽,怕对她肺不好。“初五,到上回那地方打牌,你去不去?”傅聿城说:“我约了朋友吃饭。”梁芙笑了声,“档期这么满?”“不如师姐满。”“……你还生气呢?”傅聿城笑了声,“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还是记仇的。”梁芙在电话那端呼哧呼哧地笑,“……傅聿城,你就没有跟见一面的打算吗?”“不是在等师姐约我吗?”“傅聿城!”傅聿城不逗她了,“想听实话还是假话。”“假话吧,你知道的,我这人听不得不好的话,你哄我我还开心点。”“假话是没有。”电话那端一下就安静了,过了好半天,梁芙才低声喊他,那温软的声音里有种让人心痒的温柔:“傅聿城。”“嗯?”“你这时候在哪儿?”“外面,树下。不远处有个小孩儿,可能在往草丛里撒尿。”梁芙哈哈大笑,“……不是,我是问,你住在哪儿。”“城南。”“……远吗?”“远。你在家?”“在。”“先好好陪父母吧。”“……嗯。”梁芙闷闷地应了声,语气难掩失望。说话间,傅聿城却站起身往楼里去敲石阿姨家的门,他记得石家老二有辆车。第11章天上星,泥间草(03)傅聿城问:“你今天什么时候睡?”“很晚,一大堆拜年短信要处理。我小姑姑也在,她还在跟人打电话,工作电话,一时半会儿都讲不完。”傅聿城一边爬楼梯,一边扯些有的没的,直至到了石家门口。石家远比傅家热闹,虽被人拖欠着工资,虽被人扣留了货物,年总是要过的。人活一个仪式感,这样辞旧迎新的关头,要不全意对待,一整年都会有没开好头的遗憾。屋里放春晚,已近尾声。石阿姨把傅聿城迎进屋,往他手里塞了把花生糖果才罢休。石家兄弟也站起来,跟他走完了那套寒暄的流程。傅聿城记得口袋里还揣着赵卉象征性塞给他的一个红包,数额恰恰合适,便把它转交给了石阿姨的孙子。车借得很顺利。除夕夜的大马路上一路通畅,要不是限速加红灯,车还能跑得更快。车窗敞开,沿途风灌进来,行道树上张灯结彩,一冷一热的两个极端。兴许年末草木凋敝万事休矣,人心畏惧,才发明了“年”,靠着人与人来往刻意制造的那点热闹,驱散漫长孤寂。到梁芙家小区门口是一点钟,比预想的要早一点。傅聿城将车停在路边,燃了支烟,给梁芙打了个电话。所幸人还没睡,但听语气不如方才有精神了。傅聿城:“睡了吗?”“没。”“那出来吧。”“……啊?”“会撒谎吗?我教你编个理由?”“……你等一下,你在哪儿?”傅聿城往车窗外面看,描述小区外的情形:“路边,有个小广场,广场上有个雕塑喷泉,山寨的拿罐子的达纳依德。”梁芙“啊”了一声,忙说:“你等等,我马上出来!”没多久,边看见小区门打开,从里面跑出一人。白色毛衣外套,墨绿色麂皮长裙,戴顶绒帽,跑着跑着那帽子要掉下来,她索性摘下来拿在手里。她气喘吁吁停下,拉开车门跳上去,看见傅聿城,先笑了一声,待呼吸平顺,才说:“五菱宏光?”傅聿城手臂撑在方向盘上,捏着烟看她,那长绒的白毛衣极衬肤色,她好像是换了口红,更淡一些,像冬日里一粒鲜草莓的颜色,眼睛便被衬托尤其的明亮。“是啊,一路听着开过来的。”梁芙笑得停不下来,这个惊喜未免太过惊喜,冲动得不似傅聿所为。车窗紧闭,尚有暖气兜在里面,但梁芙却把窗户打开,冷风卷进来,一下给吹得一干二净。“不冷?”“不冷。”梁芙笑说,“车里太闷了。”“找什么借口出来的?”“哪里需要找借口,我爸妈一直在接电话,零点过后就没断过,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压根就没发现。”梁芙去看他,他穿了件烟灰色的羊毛大衣,以前没见过,像是新的,衣服极衬他,一种清贵之感。事实上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会去注意他穿了什么衣服,总会不自觉去看他的脸,他的眼睛。由此发散开去,她同他抱怨起过年的种种,繁文缛节数不胜数,家中宾客络绎不绝,年初一她同章评玉去庙里烧香,被人潮挤掉了一根带了多年的手链等等。傅聿城笑着听她讲述,也不插话,捏着烟,抽得很慢。末了她问傅聿城:“你呢?跟爷爷奶奶一道过年吗?”“没,就我跟我妈两个人。”“那……你父亲。”“去世了。”梁芙愣了下,“抱歉,我……”傅聿城却是神色如常。梁芙年前放了他两次鸽子,加之今晚他跑这样远的路过来,多少觉得心有愧疚,总觉该补偿些什么。她突然想到什么,翻毛衣外套的口袋,从那里面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