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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准备再次收回目光,他却忽然醒转了过来。四目相对,楚怀婵像做了亏心事,飞速收回目光,脸颊也泛起一丝微红。孟璟淡淡瞥她一眼,见她不敢再回头,嗤笑了声,果然还是个胆小鬼,高看她了。他刚收回目光,面前已杵了一樽大佛。闻覃立在他面前,想来已经补过妆容,方才被哭花的妆现下很是精致,散发着一股牡丹芳香。怪难闻的。他端起茶杯,以茶香将这点烦人的味道不动声色地掩了过去。闻覃见他不肯理她,迟疑了下,轻声唤他:“孟璟。”他这下没法子再避,只好将茶杯放下,起身冲她见了个礼。他怎么忘了临阳长公主是今上长姊,和皇帝又关系甚密,她是长公主的独女,他在这儿必然会遇上她。闻覃不再出声,目光直直盯在他脸上。他也不好径直走开,犹豫了一瞬,坦然而平静地迎上了她的目光。半晌,闻覃轻轻开口:“孟璟,晚宴过后,我去求舅舅。”他没出声。“我去请指婚诏书。”她声音压得低,但楚怀婵坐得近,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中。她瞥了一眼闻覃,长公主家这位独女也算天骄国色。完全长开的年轻女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韵。可风流惯了的孟璟此刻却不解风情,冷声道:“闻小姐自重。”“我若当真请到了这道旨,”她认定他口是心非,一字一句地逼问,“你敢抗旨吗?”孟璟垂下眼眸,神色淡淡:“该说的话我已说尽了,你若非要这么做,大可试试。”闻覃瞬间被气哭,径直向着来路跑了过去。孟璟落座,端起茶杯缓缓呷了口,不见什么表情。哦,多情妾,薄情郎。楚怀婵学着父亲阅科考卷时的模样,在心里默默给这个一天到晚假风流的瘸子交上的答卷分了个等级。一甲登科,二甲庶吉士,三甲同进士出身,那孟璟么……应该是那个连生员考试都要名落孙山的。她想着想着就笑了,天下多是薄情郎,哪怕听戏文,不也古有司马相如,后有张生?父亲送她入宫,若不行差就错,好些能荫庇母家,再差……她不是个什么爱出风头的性子,那也该是一生锦衣玉食,不必担心日后不得善终。她胡思乱想间,目光无意识地再次落在了他胸前的补子上。哦,武官。抱歉,判错卷了。她低头闷闷地玩了会儿手指,御前的人过来请众人去大殿落座。上代皇室子嗣稀薄,楚怀婵和孟璟这样身份尴尬的人,原本该在偏殿候着,这下也再“好运”不过地坐到了大殿里,只是位置自然在最不起眼的后头。午宴未时末才修,晚宴间众人其实都没怎么动筷,不过是逗皇帝开心,皇帝心情好了,嘘寒问暖一阵,颁些赏赐下来,受赏的人再说几句好听的祝寿词。这期间,她偶尔能感受到皇帝的目光,九五之尊想要个玩意儿,这目光自然是不避忌的。她没来由地犯了一阵恶心。更何况,她这样的身份、今日却出现在皇帝家宴上,这是什么意思,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偶尔会传过来些许。于是她脸烧得更彻底,彻底将头低下去。这般耗着,不知不觉间,倒也叫她将这场噩梦般的宴给耗过去了。宴散后,她还尚未回过神来,皇后身边的嬷嬷已走过来,提醒她道:“今日万寿皇上也没得空闲,一会子会在云台单独召见重臣。娘娘说以前见识过姑娘的点茶手法,惊为天人,请您去给万岁爷点杯茶,让万岁爷松会儿神。”御前自然少不了伺候的人,皇后这安排的用意,她自然清楚。可刚才皇帝那般目光,实在是令她心里不舒坦,她一时间忘了应声。嬷嬷按捺着性子提点:“娘娘说,万岁爷喜欢心思灵巧的,祝寿词还请您务必费点心思。”她微微迟疑了下,余光瞥到闻覃在擦眼泪。算了,天下多是薄情郎,在哪没什么两样。更何况,父亲也是不得已。她理了理裙裾,脚刚踏出去一步,听到身侧传来小黄门尖细的声音:“孟都事,皇爷想亲自为您续杯,还请您移步云台。”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里提的张生指的是元稹的,结局张生对崔莺莺始乱终弃,不是王实甫的大团圆结局。第7章敢情就是要召见他啊,她还得顺便替这薄情郎斟杯茶。她咬了咬牙。老规矩,御前的人走在前头,她跟在孟璟后边,不疾不徐地往东门楼走。到云台下,她仰头,天际无月,雨丝斜飞而下,竟然又开始了新的一场雨。她等孟璟快拐过门楼进屋了,才准备往上走。哪知刚踏出去一步,闻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绕过还没反应过来的内监,先一步追着孟璟去了。闻覃唤了他一声,他没回头,只道:“你回去吧。”闻覃不肯,他这才回头盯了她一眼,这眼神里带着点戾气,几乎带点警告的意味。不光是闻覃,连楚怀婵也微微怔愣了下。等她回过神来再往上看,他人已进了屋。闻覃犹豫了下,追了上去。她到的时候,皇帝正在同孟璟客气:“孟都事身子不便,不必多礼。”皇帝刚命人赐了座,一转头看到风风火火追过来的闻覃,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舅舅。”皇帝和长姊关系亲厚,纵使登极后,闻覃也未改这称呼。皇帝觑她一眼,冲她摆手:“没规矩,没见朕在召对朝臣么?”闻覃愣了下,她这舅舅从未凶过她,但她迟疑了下,狠下心道:“我就是为您跟前这人来的。”孟璟目光扫过来,杵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的楚怀婵识相地退了小半步。闻覃自然也是一哆嗦,但她难得能见他一次,不敢放弃这个机会,她清了清嗓,还未来得及开口,皇帝已一把抓过御案上的茶杯朝她摔过来:“滚出去。”闻覃怔了一小会,还要继续开口,皇帝递了个眼色,立时有内监上前候着,她迟疑了下,退了出去。皇帝朝孟璟一笑:“叫长公主惯坏了,越来越没规矩,孟都事别介意。”孟璟声淡淡的:“皇上说笑了,皇上家事,臣何谈介意之说?”他这话话音刚落下,楚怀婵听到身旁传来一身膝盖磕地的声音。闻覃不敢再进去,但也不肯走,就在她身旁这么跪了下来。孟璟扫过来一眼,面无表情地将头转了回去。皇帝跟着看过来,这才总算看见了楚怀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