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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稀,天将明时,月影消失无踪,天阴沉了个把时辰之后,忽地“轰隆”一声,天际闷雷炸响,倾盆大雨随之瓢泼而下。孟璟本因太过心力交瘁而睡得沉,却下意识地将楚怀婵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哄道:“月儿,别怕。”楚怀婵被这动作惊醒,睡眼惺忪地睁眼看他,却见他仍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间,轻声重复着:“打雷而已,月儿别怕。”她鼻尖再度涌起一阵酸意,却没忍住轻轻笑了下:“月儿不怕。”这一笑便带出了几滴眼泪,孟璟恍惚间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她又哭又笑梨花带雨的景象。他先是同往常一样,头皮下意识地开始发麻,后又欣喜过度,哭便哭吧,人醒了就好,纵她日后当真哭到水漫阅微堂也无碍,他也不会再嫌弃她分毫,只会倍加珍重。他将人又搂紧了几分,连声音都有些颤:“还疼得厉害么?”纵然指尖仍隐隐泛疼,她依然笑道:“不疼了。”孟璟没出声,想是因为不相信她的话,她只好探手在他鼻尖点了点,用的还是伤得最重的中指,她脸上的泪未尽,笑容却灿烂:“真不疼了。”她自个儿想着想着还乐呵了起来,问他:“感觉骨头都快断了,我这是睡了多久?”孟璟老实告诉她答案,她竟然还探出双手到他身后,自个儿左右击了下掌,欢快道:“那我可得好好感谢这场觉了,帮我避过了多少难忍的疼痛呀。”她说到最后,尾音又微微扬起,最后几个字甚至还带了点嗲意,像是当真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幸事合不拢嘴一般。孟璟被她逗乐,总算展露了这段时日以来的第一次笑颜,没忍住开口奚落她:“你真是呆子吗?”楚怀婵噘嘴,满不在意地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日当呆子了。”老是被他挤兑,她忿忿地指了指那个尚未解开的同心结,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她此前有几次在半醒半梦间听闻他这样唤过她,醒来后以为不过是错觉,毕竟他当日兴许是因为觉得每日对她呼来喝去实在是太过生分问过一次她的小字,但结果可想而知,他觉这名rou麻,嫌弃得白眼都快翻上天。她自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可方才,她却切切实实地听到他这样唤她,声音低沉,语调却轻柔。又来了。这呆子果真也就睡着时能安分一阵子,一醒来便惯例要叫他难堪。孟璟开始尴尬起来,手不大自在地往那个同心结上探去,想要悄悄解开。她目光缓缓下移,嗔怒地盯他一眼:“手放下。”他手一顿,老老实实地拿开手。她这才满意了,过于臃肿的食指轻轻点上他唇,轻飘飘地道:“再唤一声,我想听听。”她未拿开手指,孟璟试探着张了几次唇,都难以出口,毕竟他惯常要么就是颐指气使地唤她一声“呆子”,怒时叫她一声名儿,偶有几次这般唤她,还都是在她醉酒或昏睡后,这般清醒面对面时,他还真没这般rou麻地唤过她。他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出口,眼神不安分地转了几圈,见她仍殷殷期盼地看着他,似乎今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似的,他犹豫了好一阵子,终是润了润干燥的唇舌,艰难开口:“月儿。”她手指仍未拿开,虚虚靠在他唇边,这一声带出的温热气息便轻轻打在了她指腹上,一股暖意顺着手指往上,最终传进了心田,变成了一种沁人心脾的甜。她很轻声地说:“孟璟,咱们要个孩子吧。”她不用问也清楚,他自然早知道了这消息,但子息这个词,对于镇国公一脉而言,实在是一个隐秘不能提起的伤痛。人说多子多福,但国公府几代下来,多为单传,顶天便也就是兄弟二人,反倒是一早分出去的旁宗远支开枝散叶,百年下来,昭德街上热热闹闹,独国公府高门大户,府内却仍旧空旷冷清。偶尔也会让人禁不住想,市井街坊上所流传的那些传说,诸如杀孽太重以至于子嗣稀少难以存活之类,会不会冥冥之中竟然是真的。孟璟好一阵子没说话,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故技重施地拽了拽他长袍下摆,拖长了声音撒娇:“好不好嘛?”孟璟失笑:“有都有了,你叫我怎么说不?”“这不是还想着像原计划里一样,等事毕以后,由我亲口向你坦白吗?”她这些时日太过虚乏,以至于脸颊又瘦了一圈,这般笑起来时,梨涡更加明显,孟璟微微看怔,无奈摇头:“你还知道你这叫坦白,之前瞒我的账怎么算?”他将人重新搂进怀里,习惯性地将下颌靠在她头上,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甘松味,整个人都无端放松下来,慵懒道:“你知道张览的身份么,就敢以命换他。呆子,你这是不把你自个儿当回事,还是不把我当回事?”她沉默了一小会儿,老实摇头:“不知道。但直觉如果是你,你也肯以命换他的。”这话没错,她是真聪慧,他还没表露出来什么,她便能猜到这个地步。他无奈地笑笑,在她后腰上戳了戳,没见喊疼,知是当真好得差不多了,心里松下去了些,但还是不依不饶:“这些账,到底怎么算?嗯?”楚怀婵腮帮子鼓了好一阵子,最后笑道:“还能怎么算?罚你赶紧将事情解决完,好好照顾好我咯。”“你想得倒挺美。”“就是想得美啊。”你能拿我怎么着。孟璟气笑,刻意冷着声道:“还有力气么?有的话,给我唱支曲儿,便勉强饶过你了。”他那日在薛敬仪那里听过她醉酒之后随口哼上的几句调子,自此吴侬软语萦绕心头,念念不忘,但后来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她却始终不肯再让他饱饱耳福,令他心心念念到了如今。他原本以为她定然又要毫不犹豫地拒绝,然而她道:“唱支曲儿的力气还是有的,但你老实答话啊。”这是有得条件可谈了,他低声道:“问吧。”她正了色,很认真地问:“当日为我入京,其实是因为责任感么?既娶我为妻,便该免我永堕深渊之苦?”他没关心她是怎么知道他当日改而入京的缘由的,只是问:“重要么?”他说要试试,便会尽力试试,她肯这般待他,他这样重情重义,自然不忍见她父母族人皆被他牵连,因此弃暗投明。可彼时,令他毅然决然放弃多年筹谋转走一条前路莫测之道的,到底是情意还是责任,她其实,说不大好。她从前觉得这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心里诸多猜想,却不敢问他,只能自个儿百转千回。可等到此刻,仗着伤势终于问出口,他仍如信中所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