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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到最后写满了三页纸。孟璟接过来,执笔将名单上的已故之人一一划掉,到最后,还剩九人。他将九人的名字挨个点过,再和当年监军所记载的名单对比了一遍,极轻地笑了下。张钦问:“有数了?”他不答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既说殿下不汲汲于权势,当年殿下未醒,你如此行事尚可理解,如今……岂非再度假死金蝉脱壳更能护殿下平安?为何还要留在行都司,且战功不断,也不怕早晚有人盯上你么?”张钦默然,好一阵子,终是道:“殿下的意思。说是你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若就此隐遁,此事永无沉冤得雪之日,他还想再为孟家做这最后一件事,以感念侯爷当年忠心护主之情。殿下信你,私底下同我提起你,这么多年了仍称你一声兄长,若方才殿下没同你说实话,逼得你非要用这种法子令我开口,那想必是谨慎起见试探而已,或者单纯和你开个玩笑,你大可不必怀疑他。”“但人心复杂,殿下信你,我却不放心卸下兵权去找你,兵权在手,再等你自个儿寻来,就算你如今变了,我也还有退路能护得住殿下。若不是要引你来,去年那一仗,倒根本用不着那么打,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般晚。”孟璟淡淡笑了声,的确如此,当初不用俞信衡提醒,他便一早留意到了张钦此人,确实也是因为那一仗的缘故。至于为何要由着俞信衡多嘴,只是想看看此人能不能信,既然不能,又看穿了此事,自然只能除掉,这才有了后来那些事。如今想来倒觉出了几分世事难料的意味来,当日他刚能下地,张钦便在靖远打了这么一场仗,可先入京贺寿,后莫名其妙被指了门亲,又忙着清算烂账,一拖再拖,最后再度入京,此事便彻底搁置了下来。他接道:“但你来后,我又突然后悔了,总觉得你还是会将殿下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所以想迅速将你赶走,故设计引你出了城,好将殿下趁机送走,哪知突然来了个陈景元,又惹出了这么多事端。”所有一切倒都说得通了,孟璟微微点头,示意到此为止。张钦仍道:“事已至此,该交代的我也都交代完了,世子能否答应……”“自然。”孟璟点头,叫人将张览带了过来,淡淡道,“明日我便启程进京了,段大人,山高水阔,日后归隐务必要选个好地方才是。咱们就此别过,此生便勿复相见了。”尔后,他拱手屈身,对张览再行了个大礼:“此前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无妨。”“殿下珍重。”第91章张览没再说什么,跟在张钦身后离开,等二人出得大门,他起身立到垂花门下,目送着二人缓缓走远。扶舟静静立在他身后,久久地注视着他这个身份尊贵的师弟,直到这个背影消失不见,终于叹了口气:“主子,我怎么觉着,这一趟来靖远,像做梦似的。”“是啊。”孟璟亦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不知为何莫名想起去岁万寿,他立在奉天殿下,看着龟鹤延年的塑像,还曾喟叹天在奉之下,连天也被压了一头,哪知今日却终于得知,从前所奉之天,毁父灭己,还连累父亲背上一个难以洗刷的莫须有罪名,难以洗清。他恍然看了眼屋脊后方的将倾之日,又低首看了眼手中那张被捏到发皱的纸,细细将其上的九个名字悉数再阅了一遍,尔后将这张纸生生揉成了碎屑,扬手一洒,金辉之下,漫天纸屑飞舞,犹如试图振翅起飞却颓然落地的蝶。他淡淡出声:“陈景元的尸身呢?”扶舟差点咬到舌头:“鞭鞭鞭尸?”“不行?”“行。”扶舟挠了挠脑袋,又道,“好像还真不行。”“怎么?”“我扔去喂狗了。”“……去给我捡回来。”“……”“你自个儿去。”“哦。”于是日暮以后,扶舟便拖着还没好全的身子去了乱葬岗,提着一盏破碎的灯笼在周遭的阴森鬼气中翻拣尸身,偶和藏匿于乱岗之中瞪大绿眼的野猫野狗对叫两声,把自个儿吓得神神叨叨,总算是在天明时分找到了陈景元那具被啃食得只剩骨架的残破尸身,之所以这样还能认得出来,实在是因为张钦那一箭穿云破雷,径直射穿了头骨。他把头骨砍下来,拿在手里端详了半天,看见骨头上细密的啮齿痕,“啧”了声后,又骂了声“活该”,这才在心里悠悠地感慨了句,还真是厉害,这支箭,哪怕是孟璟也射不出来,人外有人啊。他想了想,又将头骨放在一侧,自个儿蹲下身去研究这人的骨架,他实在是好奇得很,这等天下闻名的酷吏到底和常人有何不同,将骨架东翻翻西翻翻,最后甚至还猫到地上,从下往上看了看这人的骨架构造,终究没发现什么,只好跳了起来,拍了拍膝上的土,又一脚将这骨架踹飞,颇觉晦气地道:“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啊,这心到底是怎么黑成这样的。”他一脸嫌弃地拎着头骨回去的时候,孟璟正扶着楚怀婵上马车,一转头看见这脑子有病的就这么大喇喇地拎着一个头骨就回来了,那支穿云长箭的尾巴上还猩红一片,不知是陈景元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是因为段阔本就惯用红弓红箭的缘故。孟璟气得一脚踢了颗石子往他太阳xue上砸去,扶舟赶紧往后一蹦躲开,但到底还是没能完全避开,生生受了这一击的大半力道,尔后捂着痛处往后避开,满脸委屈。楚怀婵没忍住笑出声,探手握过孟璟的手,将他拉上了马车,笑道:“你也别一天到晚欺负人家成不成,本来就喜欢往你药里加安神药了,再欺负还得了么?”孟璟乐出声来。她却又接道:“再欺负可不要往你药里加点什么痴傻药。”“楚怀婵,”他脸瞬间黑下去,如今又不敢对她动粗,只好将她扔上柔软成棉花堆的榻,尔后忿忿地坐到侧面,拿没什么用的话恐吓她,“你再说一句试试。”“加点也没什么吧,反正不加也挺傻的。”“……”他被噎住,自个儿生了会儿闷气,最后还是毫无气节地坐回榻沿,将她身子往上托了托,好让她靠得舒服些。“能坐得住么?”“能啊。”她将双手递给他,上面留着淡淡的瘢痕,但张览的药有奇效,这般短的时日竟然就能愈合到这等地步,她很欢快地道,“我觉着你最近快将我喂得满身都是rou了,这么大一堆rou,躺哪儿不都一样啊。”孟璟失笑:“你都哪儿学的这么糙的话?”“我以前陪外祖去乡下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