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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没有像别的判决书一样频繁地出现“本院”两个字,这一份判决书,用“我们”代替了“本院”。继惠州许霆案后,这还是程白第一次看见用“我们”的判决书。法律由人制定,也终由人来执行。简简单单的“我们”二字,一下减少了“本院”所带来的冰冷,竟让这一份判决书充满了一种难言的人情味儿,代表着这“我们”二字后面的法官愿意为这一份判决负责。“陶文道……”尚菲这半个师父,其实真不差。程白也不知怎的,竟觉心情舒畅。到律所是下午两点半。只是她没想到,才一跨进门,就有人喊了她一声,急急忙忙向她走了过来,声音里还带着颤抖的哭腔:“程律,程律,您能帮帮我吗?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接到法院的传票……”程白停下脚步,定睛一看,竟然是苏妙。没了往日的妩媚风情,此刻的她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一双眼尾上挑的猫儿似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眶发红,连眼妆都有点花了。程白其实隐隐猜着她遇到什么了,但出于礼貌,还是开口问道:“法院的传票,是怎么回事?”“我,我真的不清楚,打电话到法院那边,也只告诉我说,殷晓媛把我告了。”苏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方par送给我的东西,她凭什么能要回去?可是我打方par的电话也打不通。我现在也不知道找谁帮忙好,听说您是一位厉害的好律师,先前跟殷晓媛打官司都打赢了,程律,您能帮我一回忙,帮我打一次官司吗?”送出去的东西,一般来说当然很难要回。可方不让送她这些东西的时候,和殷晓媛还在婚姻存续期间,送出去的这部分东西如果属于共同财产,作为妻子的殷晓媛当然有资格把苏妙告上法庭,让她把方不让送出去的东西都吐出来。方不让对女人很大方。苏妙跟了他差不多四个月。程白推测,这部分钱财数额不少,至少对苏妙来说是个大数,时间过去这么久,该花的也都花得差不多了,骤然要她拿出来,去哪里找?辛辛苦苦,心机费尽地当了一趟情人,到头来赔了人不说,连钱也捞不着。相当于白送。所以先前何苦折腾?要么别做,要做就做好,别拿了人的钱,上了人的床,结束完关系还去别人离婚官司里折腾妄图从中得利,情人也有情人的职业道德。方不让这人也许别的不重视,但很重视契约。程白还记得,那天她和朱守庆去方不让家里谈事,门打开里面就站着苏妙。苏妙走后,她对方不让说:“我认识的方大律,好像并不是一个甘愿受人威胁掣肘的人。”方不让笑说:“程白你对我评价真高。”然后说:“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那不如再等等看。”那时候她就猜到会有今天了。方不让平日里猖狂跋扈做派,就算权宜能忍一时之气,过后也不会要别人好过。苏妙是自作聪明,还没看透这个人。程白多少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可最终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苏小姐,您这个忙我的确不是很帮得上。事实上这个官司的赢面也的确很低。你可以在我们所找找别的律师。不过我也建议您,如果有渠道的话,最好提前准备一下款项,以防万一。”这话说得已经很委婉了。程白就差没把“会输”两个字直接说出来。苏妙也不是太蠢笨,听后退了两步,简直面如死灰。程白本是个局外人,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叫前台的陈嫣给苏妙倒了杯水,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然后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听说方大律的前妻把你那个小三告了,要索回钱财,还列了张清单。”边斜长身而立,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拿着一沓邀请函,轻轻在身侧拍打,只看着电梯内那慢慢往上跳的数字,“我忍不住在琢磨,告就告了,可清单哪儿来的?”方不让就站在他旁边,同他并着肩。两个人是电梯里遇到的。他听了边斜的话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道:“我的助理什么都帮我记着,别人要打官司来找他取证配合,守法公民么,乐于助人。”边斜笑:“也是,说起来还要恭喜方大律,终于离婚了。”方不让道:“同喜。”边斜忙摇头:“这不能同喜,你是离婚,我是结婚,不一样的。”方不让不置可否:“眼下的确。”“……”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呢?边斜转过眼眸来看他,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唇边那一抹笑意则变得有些耐人寻味:“性、爱、婚姻,三者真的能分得很开吗?”方不让垂眸:“分开意味着极致的理性,追求理性的人不会让它们融合在一处。何况,这三者,每多一重,就多一重的占有欲。爱自由,性原始,繁衍是根植于基因中的天性,现代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也不过是为了满足相互的占有欲,从性到爱。可如果感情沾上了性,不觉得很肮脏吗?”边斜于是想起了程白,嗓音浅淡:“如果这样讲,谁不肮脏呢?只有爱的是神,只有性的是兽。有爱有性,挣扎于中间的是人,有爱有性,却把这两者分得很开的只能是机器。人只能跟人在一起,却不能跟机器在一起。感情染上性就会觉得肮脏,那这份感情未免也太脆弱了吧?”方不让沉思,道:“可婚姻的确是枷锁。”边斜一笑:“那我愿意为她戴上枷锁。”方不让静默。边斜也不再言语。过了几秒,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响,停了下来,正好是天志那一层。边斜走出去,跟方不让道了声“再会”。这时候,程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盯着书墙上某一排放着的那本陈旧的英文原版书很久了。一眨眼,从北京回到上海,已经快一年。好像不知觉间,也熟悉了这间在天志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