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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楚,不是么?”第41章刚放过一阵爆竹,琬宁只觉眼睛酸,黯然回房,正迎上婢女在插新剪来的梅,痴痴瞧了半晌,听后头有人唤一句“贺姑娘”才堪堪回首。她认出是赵器,心底扑扑直跳,就是不见着他本人,连带着他身边人,都让人莫名慌乱,当晚发昏的糊涂事,后来无人时想起,简直羞愧得没法子,琬宁抿唇看了赵器一眼,只听他说:“大公子请姑娘过去一趟,请随我来。”说着引她出门,一路上,她心底翻江倒海,一想到那人脸面,自己先红了脸,出长廊被一侧伸出的枯枝划乱了鬓丝都浑然不觉。她是头一回进他书房,不敢四下乱打量,单单嗅出那点子墨香,倒让人心生欢喜。这是她熟悉的气息,多少能抚慰人心,如此想着,先前的紧张才消解几分。“小年都已经过了,府上没给贺姑娘做新衣裳?”成去非端坐几案前,手底笔墨游走如常。琬宁没想到他上来会这么问话,不免揣摩他心意,自己没留意这事,还穿着旧服,怕是惹他不快了?局促想了半日,才挤出一句实话:“府上给做了,是我忘记换。”“贺姑娘以前在家里也这样?连年节的风俗都忘?”成去非语气似乎温和下来,可琬宁听着却生了几分难堪,只默默摇首。“贺姑娘家是哪里人?”成去非低首一直不曾停笔,琬宁心底直颤,缓缓抬眼看了看他,迟疑不能开口。如此耗着,成去非嘴角兀自一笑,继续道:“这个也忘了?”无形的阴影骤然就压下来,琬宁面色一白,泪珠子已不觉在眼眶里打转,努力回道:“我,我应是镇江人,幼时在上元节同母亲走散,后来,后来被姨娘找到,送我进了宫……”“我没问你这么多。”成去非轻飘飘就截断她费好大功夫才酝酿出的一番言辞,琬宁遂住了口,一颗心在半空吊着。正煎熬,却见成去非忽搁笔起身,直直朝自己走来,琬宁不觉往后退了几步。他一点点近了身,近到琬宁拿眼角都能瞥到那玄青色衣袂。原来他身上是有味道的,凉凉的,似乎还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甜。琬宁提着气,紧紧闭上了眼。“我来猜猜贺姑娘的家世,”成去非突然抓起她的右手扬至眼前,一壁打量着,一壁缓缓说,“你中指有薄茧,是勤于书写所致,可手指却又白嫩细滑。你的字带着古韵,可见家学之好,你不但认得出的孤本,连内容也能默记于心。我听说,蒋家是从一堆要被卖掉的下人里找回的你,我倒想知道,谁府上的下人有这个本事?”末了的一句骤然变冷,成去非随即放掉她的手,看她满眼的张皇失措,冷冷道:“说,你是什么人?”见琬宁只是强忍眼泪,死咬嘴唇,还是一个字不吐,眸子一暗,面上全无表情:“你此刻不说,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琬宁见他满面的寒意,知他不是恐吓,脑中忽就冒出不知年月的传闻——乌衣巷成家大公子鸩杀发妻……可眼前人,她分明有过幻想的,乌衣巷成去非秉松雪之姿……那不是兄长的评定吗?成去非默默望着她,不知她此刻发哪门子呆,她就这么直愣愣盯着自己,泪中自带难以言说的迷离,哀感顽艳,简直让他判断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杖毙了你,你要是不信,就不必说了,赵器,”成去非十分不耐,扬声喊了句,赵器便闪身而入,琬宁这才回神,心底一阵不寒而栗,知道他向来都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人物,此刻已哽咽不能声,断续逸出几个字来:“我说,我说……”第42章赵器见状,不明就里,待见成去非打了个手势,连忙退了出去。书房里只剩琬宁压抑入喉的啜泣,她极力忍着泪,可还是簌簌直掉:“我本是无名弃婴,不知生身父母的,丢在阮府门前,被他家下人好心捡去养。等长到六七岁,得夫人怜惜,养于膝下,算是义女,母亲和兄长教我识字读书,祖父也颇为疼爱,后来,后来,我不知为何,一家人,一家人全都没了……”她断断续续说着,捂住了脸,满眼的血污就在眼前一般,刺得人心疼难耐。话至此,再也难以为继,她孩子般呜呜抖着,牙关都要咬碎了,成去非静静听她说完,心中疑团这才解开。他不是没往阮府上头怀疑过,可看她行径又不像世家出身的女孩子,这样算来,倒合情合理了。“那你如何到的蒋家?”成去非又问,看着她哭,并无相帮之意。琬宁凄凄楚楚望向他,小小尖尖的脸庞上挂满了泪,抽抽搭搭道:“我不认识蒋夫人,她把我带走认亲,我解释过,可夫人不信,认定我是她要找的人。”一个皇商,胆量倒不小,大将军眼皮子底下藏人,还给送进了宫,最后终是个隐患落到了成府,这祸水留得好,引得更好,得阮氏真传……成去非仍冷冷瞧着她:“阮正通犯的是谋逆大罪,你岂会不知?”琬宁听他直呼祖父名讳,心底疼得直跳,鼓足莫大勇气辩驳:“祖父同先帝是君臣,亦是师生,他一生心血尽在先帝身上,唯恐有失责之处,呕心沥血,忠君不二,就是平日里教导子孙辈,也莫过于此。帝师所行,江左莫能逮也,再者,阮家功业不过治学,一无问鼎之心,二无起兵之力,那罪名,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你们未必不清楚,只是不肯说句公道话罢了。”一席话说得顺畅无比,直到末了,她眉眼中复又漫上一层悲哀无解。成去非这才好好打量了一番眼前人,明明语气胆怯低缓,可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楚,有几分伶牙俐齿的意思,和平日里大不相同。果真是儒学门风教出来的女孩子,字字不离君臣之道。“你对阮家,就这么有信心?”成去非轻轻挑起她下巴,逼着她同自己对视,一双漆烟眸子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琬宁仍含着泪,隐忍得双目通红:“无论他人如何说,我只信祖父。”“信他什么?”成去非目不转睛盯死了她。“信他所有。”豆大的热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成去非的手指也跟着濡湿了一片,遂松开来,可目光仍不肯放掉她。“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琬宁避开他犹如利刃的目光,缓缓摇首,她悲伤难抑,又要招架他,早已支撑不下,整个人仿佛大病一场,虚弱得很。“你既是阮家的人,我便不能留你。”成去非终于抛出这句来。明明冷酷至极的一句话,此刻,竟带着混沌的意味,琬宁默然片刻,方喃喃低语:“我知道,这个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