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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稼穑诸事,唐济犹如闲话家常般娓娓道来,语调不疾不徐,不觉间众将听得茶水饮尽,肚子乱叫,唐济眯了眯眼,笑道:“人老了,就爱唠叨,让将军们见笑,后院摆了筵席,比建康怕是要差许多,还望将军们见谅。”众将腹中饥饿,这一连几日,虽也用餐,却和兵士们一样,有个六七分饱就得打住,大将军尚一日两饭,所食无多,其他人自然不好逾越过去,倘敞开了怀吃,怕是早已断粮不继。太守既设下饭局,众将连假意推辞都省去,一行人兴高采烈往后院去了。滋滋烤rou的声音伴着难以形容的香气顺风而至,众人心下欢喜,一时间撕rou饮酒,畅谈欢笑,仔细算来,自离了帝都,这竟是头一回如此尽兴开怀。倒是大将军,虽也围坐其间,两手只是搁于膝头,扯了块鹿腿,却咬得慢条斯理,众人猜他忧心粮草,正不知该如何劝,那边有婢子送来一沓卷饼,众人便依照唐济所言,把那rou裹了进去,没想到一口下去,那饼似是比rou还要硬,很快就牵带着两腮酸麻,众人鼓囊着嘴,笑问唐济这饼来由,此间气氛十分活跃,大笑声不断,那唐济官话虽说得带着浓重的并州口音,不过并不妨碍双方交流,众将一面吃,一面说笑,十分快活。不过饭可吃得饱,酒却适可而止,太守所备诸食,皆被众将一扫而空,一旁侍候的婢子们似是见惯男人们狼吞虎咽,并无任何惊奇之色,只在其间上前询问是否要添食。待起身告辞之际,一行人可谓心满意足,恨不能明日便杀进太原郡,早早凯旋。成去非见众人心情大好,算着也打扰有时,便不再久留,推说要去巡营,辞了出去。送到门口,唐济同刘谦两人在阶下逗留片刻,两人本就是旧相识,此次再见,亦甚愉快。刘谦笑问:“益之兄看征北大将军比当初的镇军大将军如何?”他口中的镇军大将军正是当年成若敖领兵西北时的封号,唐济抚须点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着回想前事,仿佛成若敖都督并、雍、凉几州军事就在昨日,不由一番唏嘘感慨,“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这小子未必能建他父亲那般功业。”“益之兄何出此言?”刘谦叹气问,唐济努努嘴,冲着成去非的身影:“他在江左的事情,我亦有耳闻,刘老弟,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粮草是不是早都不够了?”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刘谦苦笑:“什么都瞒不过兄台这双毒眼,他这一路,是真让我刮目相看,如今困在粮草之上,犹如蛟龙搁于浅水,我也是无能为力。”“刘老弟,要我看,这仗不见得能打完,你们就得回去,去年一年,我给建康断续上了几道折子,都石沉大海,你可知并州这回怎么乱起来的?”唐济长吟片刻,“刺史大人倒不是碌碌无为之辈,不过到底脱不了那点子风雅嗜好,这地方岂能容得下老庄?岂能容得下诗赋丝竹?刺史大人十分偏爱他手下一个文士,此人文章音律丹青无所不精,却又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经常跳出来动辄指画军政大事,令狐将军多有规劝,刺史大人并未听进去,一回起了口角,竟昏头杀了令狐将军,将军的几个弟弟转脸就投奔了匈奴人,后来又引来羯人,这才星火燎原地就乱成了一锅粥。”“那你方才为何不跟大将军说此事呢?他怕是到如今也不知内情。”刘谦频频摇首,说不出是悲是无奈,唐济仰天叹道,“刺史有功有过,还是刘老弟你来说吧,我去年上折子也为此事,希望中枢把那人赶紧寻个名头弄走,不过这事,也印证的是老生常谈罢了,并州这地方人心浮动,胡汉杂处,极易生乱,不知哪里出了些岔子,就引得一场场恶战,何时能把那些死都不会臣服的异族人往北往西打得远远的,打得他彻底怕了,边关才能消停了。但中枢又是个什么态度,我不好揣摩。”两位老友话至此,徒剩沉默,刘谦无声打了个揖举步去了。这边成去非巡营结束,便回到帐内在沙土上摆阵,他在等蒋北溟的音讯,并州几郡皆有他蒋家的商号,他既能替成家……一念未尽,帐外一阵sao乱,一名亲兵掀帐而入报道:“大将军,外头要找大将军主持公道!”成去非随手丢了手中小旗,大步踏了出来,环视一圈,却是韦少连部下的一众人,正欲寻韦少连,听得一阵铠甲摩擦声,原是韦少连正一路小跑而来,见部下竟找到成去非这了,顿时恼得面上大怒:“成何体统?找死吗?”“小韦将军,那糟老头子无故就杀了我十七人,兄弟们的脑袋可都挂在长矛上,还立在那市门外呢!”有一中校愤然不已,其他人等立即陷入一片哗然,皆恨恨不平的模样,成去非见众人满身铠甲,手持武器,还没来得及开口细问缘由,那边忽传来一阵呵呵笑声:“杀个老头子,何必全副武装呢?我顶着我的头颅来啦!”竟是唐济边笑边走了过来,众兵士见他一身常服,身后并无守卫,只跟着个又老又跛的随从牵马,心下大惊,纷纷按剑就要动作,成去非冷斥一声:“不得放肆!”众人这才不甘往后退了两步,眼睛却盯住了唐济不放。唐济一径走到成去非面前,却面对着在场诸人道:“你们的大将军对不起你们吗?”大家一怔,不知这老头子卖什么关子,无人应话,唐济接道:“我听闻你们的大将军风餐露宿,且常一马当先,陷阵杀敌,你们也十分尊崇他,那为何还要做出暴行,来败坏他的名声呢?”韦少连心下吃惊,他也并不知这里内情,忙问道:“此话怎讲?”唐济此时才看向成去非,先见了礼:“大将军前脚刚走,您的一队人,冲进街市拿酒,这本是我应允的,可这些人却刺杀了卖酒的老者,又砸坏了酒器,百姓辛苦攒的一点杂粮所酿的酒尽数都流到沟里去了,有人上前理论,亦被打伤,这样肆意扰乱天子的边关,”说着忽又转向众人,“罪归于何人?罪不过还是要连累到大将军身上,百姓只会说朝廷派来杀贼的不过另一群贼罢了。”一席话说得众人皆满面羞愧,垂头不语,他们亦不知这其中竟发生这事,光听有人来报同袍被杀,首级都被割下挂市门,恼恨异常,直奔成去非大帐想要讨说法,被这老太守一说,竟再无话可讲。“全部卸去武装,解散回各自营里去,谁再敢闹事,军法处置!”韦少连莫名被牵连丢了颜面,随即冲手下跺脚怒斥道。“晚辈惭愧,多谢大人替我惩治不法之徒。”成去非已躬身朝唐济施礼,唐济回笑道:“还望大将军不要觉得下官僭越严苛,只是以往类似事由,皆如此处理,百姓才能信任府衙,百姓信任府衙,才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