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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些,钱宝丫拎着篮子走过半条街,来到一间正在营业的咖啡馆。这里是那些崇尚西洋事物的新派学生或文人比较喜欢来的场所,装饰新潮,店门和窗户用的都是大块透明刻花的玻璃,街上的人能清楚看见店里面的卡座和客人,满足大家的好奇心还能吸引客户。当然了,这么时髦的地方,它的东西价格也不一般,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轻易也进不去。钱宝丫就在门口被拦住了。门童挺胸抬头高仰着下巴,警告钱宝丫里面不是她这个小可怜能进的,作势就要赶她走,以免妨碍他们做生意。钱宝丫并没有离开,而是拿出那枚还没捂热的先令硬币晃晃。“洋人给的赏钱,来换铜圆的。”她听说这家店铺的老板人还不错,可以让兑钱且不会扒太多皮,就是与人个方便。至于为什么不去银行或者钱庄,因为去那里办事都要花一笔不菲的手续费,一枚先令还不够折腾的,到那儿转一圈估计能去一半,划不来。门童瞧了眼钱宝丫手里的那抹黄铜色,点点头终于愿意带她进去。钱宝丫也就进门那一刻视线往里扫了扫,随后就低眉顺眼地跟着走。毕竟前世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好更时尚的装潢,咖啡现磨的速溶的也都喝过,没啥稀罕。门童见此很是满意,把人带到后勤交给正劈里啪啦打算盘的账房先生。等门童离开,钱宝丫递上那枚先令。账房先生见多识广,拿着硬币瞧了一眼辨别真假,而后拨拉两下算盘珠子,兑给她七十五枚铜圆。趁着对方码钱的空档,钱宝丫自己心算了一下。当下一枚银圆大概能兑换到一百二十八枚铜圆,根据货币交易情况,每天会略有浮动,但不会差太多。她的这枚先令合计约六角,四舍五入可以兑七十七个铜板。现在到手七十五,对方抽了两枚当手续费,也算公道。当然这事儿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不然他们估计会心疼得吃不下睡不着的。结算完毕按了手印,钱宝丫谢过账房先生收好钱,循着来之前的路往外走。路过前厅时,她看到距离最近的卡座上有客人看完的报纸落在那儿,不由得心神一动。凭这个年代的世情,当个文化人可是非常吃香且受人尊敬的,工作机会多性价比高,不用担心温饱问题。想当年她也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虽说大学期间松懈了没好好学专业的本领,到了这里通用的又多是繁体字,但怎么说她也算半个书生不是,总得把自身的优势利用起来。卖花不是长久之计,那点收入对于改善家庭状况无济于事。钱宝丫盯着报纸琢磨了下,觉得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原身可没上过学识过字,一旦她冒然暴露出去怕不是要被泼狗血灌符水了。“喂,小孩,没事儿就赶紧出去,再看也吃不起,走走走。”一个男侍应生见她停留的久了点,赶过来挥着手撵人。对方明显是误会了钱宝丫的意图,以为她盯着卡座是馋桌上盘子里客人吃剩的糕点,那都是店内伙计们的福利,定不会便宜了外人。钱宝丫没有特意为自己辩解什么,转身离开咖啡馆。路过门口时,她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瞥了眼玻璃门上映照出的身影。洗得泛黄的对襟薄衫直到膝盖,搭配着下面破旧的黑裤子,以及脚上一双打着隐蔽补丁的土布鞋,还有那一头干枯毛糙的头发,扎成辫子都支楞着乱毛。这就是她现在的模样,看一次辣一次眼睛,简直不忍直视。话说这具身子的状态真是糟糕,胳膊腿儿枯瘦如柴面颊凹陷,身无二两rou,又矮又瘦的完全看不出已经十五岁了。这副尊容自然说不上好看,如果不是遗传自母亲一方的白皮和父亲那边的浓眉大眼,说不定连普通人的面容水平都够不上。所以,不怪她不去跟那群正当年华水灵灵的卖花姑娘争,也不怪有人把她当小孩子看。不是啥美人大姑娘,理所当然得不到人家的青睐和优待啦。现实如此,钱宝丫看得开。还记得刚来那会儿,原身这姑娘正处于大病之中,整个就是一种脱水的鬼样子,直接把自个儿病没了,然后才被她捡了便宜。之前经过治疗和修养,现在这样已经好了点,不然她也不敢出来吓人。钱宝丫跑神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两条腿不断倒腾循着身体记忆自动走过这条街,转弯拐入隔了一面墙的小街,再走上一段路眼前就豁然开朗。与此同时,嘈杂和臭味也扑面而来。这一片正是外地人和穷困老百姓聚集的贫民区,不大的地方坐落着许多低矮狭小的房屋。与外面的时髦繁华相比,这里就如同是另外一个世界。因为住的住户多,孩子也不少,外加各种来讨生活的摊贩,所以这里从早到晚基本都是鸡飞狗跳吵吵闹闹的样子,不到天黑不消停。这么多人窝在一块,环境当然不会多好了。只见类似羊肠的窄小巷子里污水横流,黑糊糊的貌似还夹杂着一些不明物,让人没法下脚。更可怕的是,有些人家的茅房是露天的,掏粪工若是三五天不掏,风一吹那味道简直了,臭气熏天。钱宝丫有所准备,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差点被呛晕过去。她熟练地捏上鼻子,踮着脚尖贴住墙根往里走。走过最拥挤的那条巷子,转入另一条稍微大点的街巷时,境况好了点。因为地势高,这边境况好了些,地面上还算干净,空气尚可,循着机会的摊贩货郎都往这里跑,隔上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货摊,附近的居民没事也习惯过来看看,买点家里缺的东西。钱宝丫松开手缓了口气,停下歇了歇脚。旁边的rou摊上今天有卖鱼干的,那股腥味儿都让人口水泛滥。此时rou摊边围的人不少,但是真正买的人只有一小半。钱宝丫走到外围朝里看看,瞅见摊上摆着的一堆干鱼,木架子上用铁钩子挂着一排猪rou,忍不住舔舔嘴角,咽了咽唾沫。来到这儿的几天来,钱家的饭桌上还没出现过一点rou腥。钱宝丫馋了,想吃rou。猪rou太贵没敢买,不然回去容易被念叨,她就挑了两段咸鱼干,一共花去十个铜板。“来,您的东洋鱼,拿好喽。”摊主麻溜地用草绳把鱼块打包好,收了钱笑容满面地递上。所谓东洋鱼,也就是从日本那边传过来的腌咸鱼,因为量多好储存,相对来说便宜一些。钱宝丫不想弄脏了花篮,干脆用手拎着一端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