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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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6:30。
席姚准时被闹钟唤醒。
睁眼的瞬间,酸痛侵袭四肢,昨夜疯狂的记忆一股脑涌上来。
身体粘腻的感觉消失了,但帮她清洗的人却不在,床侧冷冷清清,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缓了好一阵,席姚终于成功爬起来。
整理床铺,换下 ‘睡衣’,一番纠结权衡后还是穿上了周呈决的 ‘新内裤’,宽松的裤腰用皮筋扎起来。
做完这些,低头看了半晌,脸羞得通红。
打开卧室门,浓烈的烟味瞬时袭来,席姚难受地皱起眉头,张望间瞥见沙发上堆着条薄毯,茶几上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他昨晚在这里睡的?
心沉沉的。
正胡思乱想,卫生间门推开,冲过澡的周呈决走出来,两人对视时,男生眼底有须臾不可察觉的动摇,转瞬又恢复平静。
他擦着头发路过席姚,“去洗吧。”
语气同昨晚问她要不要洗澡没什么差别,但彼此心知肚明,有微妙的东西变了。
具体是什么,变好或变坏,没人说得清。
卫生间里,席姚对着镜中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己暗自鼓气。
刚刚穿衣服时身体上遍布的痕迹时刻提醒她,经营这段关系如同走钢索,稍错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有时甚至不需要她做错什么,任何一个与之相关的第三方因素发生微变,都可能倾翻她之前所有努力。
可比起潜意识残留的余悸,她更想知道昨晚那个电话是谁打来,发生了什么,周呈决的深不见底的情绪可以轻易因此波动,直觉这就是那把关键的钥匙。
席姚捧起凉水拍拍脸,长吁一口气。
下楼时周呈决走在前面,却在楼梯口往右转,背离去车站的道。
席姚慢吞吞跟上,看他在楼栋右侧一米多宽的小巷中央蹲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个小袋,将里面的颗粒物倒在地面。
这画面好熟悉,熟悉到席姚不自觉提起了心。
没过多久,一只猫咪幼崽从旁边堆放的几个木箱缝隙中探出头来,试探着缓缓靠近。
它好小好瘦,仿佛一只手就能完全托起。
席姚走近了几步,看清它斑驳脱落的皮毛,前腿甚至清晰可见红色的血rou,已经在糜烂。
它似乎不怕周呈决,走近后先在他鞋上蹭了蹭,才移到属于自己的食物旁,伸出舌头舔舐。
而男生半蹲在那里,眼睛虽被碎发遮掩,但目光定在它身上,安静地注视等待着。
一切一切都回到原点。
细雨濛濛的一天,席姚穿越半个城区去附二院给值夜班的姚梦芝送伞,回去路上肚子饿了,于是走进一家热气腾腾的粥店,点了碗小米南瓜粥。
阴雨天,行人少,店里除了老板和帮工就她一个。
席姚坐在正对大街的位置,默默观察雨中的世界,却忽然被街对面一道高瘦的身影吸引了视线。
起因是他穿着一中校服,却没打伞,在雨中不疾不徐走着,与行色匆匆的路人形成鲜明对比。
T恤微微打湿,贴着背,肩宽但薄,淋着雨但走得挺拔。
明明是同龄人,席姚却从他身上看到超乎年纪的沉稳气息,还有这特定场景赋予的落魄消沉。
他该目不斜视地走下去才对,可他却停下脚步蹲了下来。
阻挡步伐的是一只瘦弱的橘猫——看起和他一样可怜兮兮,席姚想。
可怜的人转身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根火腿肠,撕开包装,小颗小颗掰下来,喂给可怜的猫。
而席姚随心而动,嘱咐老板一声说马上回来,拎起自己那把红色雨伞小跑到对面,为一人一猫撑起一片小小的安稳天地。
这是如今的席姚二十一年前的记忆,但仿佛带了塑封,永不褪色,定格了她对周呈决最初的印象和萌动。
一道微弱却凄厉的嗓音将席姚从过往拉回。
她看向声音发出方向,脸色瞬变——
本在缓慢进食的小猫正侧躺在地面,四肢向下绷直,软软的脚掌用力张开,仰头张嘴,发出断续的惨叫。
席姚大步向前,却被忽然站起迈近一步的周呈决挡住前路和视线。
两人眼神对望,男生双眸平静到可怕——她什么都知道了。
“你,下药了?”
努力克制颤抖,但无济于事。握紧拳,指尖陷入掌心,痛得她几乎落泪。
周呈决以沉默回答。
他清清楚楚看到女孩眼底某种光芒正在消散,心脏随之短暂瑟缩了下。
席姚浑身被不可思议的愤怒占据。
她怒目看他,却不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想上前查看小猫是否还有救。
可手臂却被他牢牢握住,席姚越挣扎他握得越紧,强迫她袖手旁观,做个帮凶。
直到微弱的声音彻底消失,女孩身体中的力量也被全部抽走,几乎滑落。
“它活不过这个冬天。”
死寂中,他淡淡开口,漠然结束这场死刑。
所有情绪堆积在胸口,席姚用力呼吸,然后猛地甩开他的桎梏。
“你没资格这样做!”
被失望和恐惧推至顶峰,席姚重重摔下来,第一次在他面前宣泄愤怒。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不是,不该是这样的人!
可他依旧从容,无声等待着她情绪下落。
“是,我没资格。”
“它自己有资格,但它有意识有选择吗?”
他向前一步,随着一字一句更加黑暗低沉。
“忍受痛苦还是结束痛苦,席姚,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沉默壅塞,令人窒息。
他的问题让席姚忽然卸了力。
这道亘古的难题,若不是身在其中,谁又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可是...!
她想寻找理由支撑自己朴素的人生观,大脑在短短时间内建立又推翻,再建立,再推翻。
最终还是无解。
周呈决看穿她的挣扎。
“席姚,收回你高高在上的悲悯,不要以为自己是普渡众生的救世主。”
他皱着眉,有明显的怒意,周身气息和嗓音都无比冷硬,
“对别人来说,只是负累。”
……
席姚仰头望向他冷漠的眼睛,不知该怎样应付回答。
因为她不知道,周呈决口中她施舍同情的对象,是那只猫,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