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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永无止尽的惩罚。夜里他的心脏被活生生挖出来,第二天太阳出来,他再将心脏装回去,一层一层衣裳穿戴整齐,所有痛苦都不见,他对别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有时候夜里实在难受,他像游魂一样,连灯都不点,走到书房,摸索出藏在书架深处的锦盒,打开盒盖,看着里面的画卷。不敢把画卷拿出来,更不敢展开看。只敢轻摸一摸,就摸一下,然后将画卷放回去,重新放回书架深处最不好拿取的地方。这样会好受一点。他不敢思念她,不配思念她。像最阴暗的怪物,只敢在最深的夜里,偷偷想一想。这是她留下来唯一的东西了。当年赵王宫遭屠戮,后又被焚烧,她所有的旧物都毁在一把大火里。这画卷,是她留下的唯一东西了。这画卷提醒着他,曾经她还是爱他的,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恨。而现在,这画卷被人毁了。杨错死死掐住面前女婢的脖子,一点余地都不留。目光被瘴气笼罩,他毫无怜惜——他要她偿命。赵常乐眼前变得模糊,她已经喘不过气了,就要这样死了吗?重生以来数次遇到杨错,他对她都没有一点善意。如果说刚重生时,赵常乐还无法置信,此时她却彻底不再怀疑——这就是他,阴冷的,峻刻的,杀人如麻的杨错,却披上一层君子外袍,伪装成谦逊的,温和的,清风朗月的模样。她喜欢哪个他呢?那个被伪装出来的君子,还是藏在皮囊下面的,真正的他?喉间手掌越来越紧,她喘不过气来,徒劳地伸手去掰他掐在喉间的手掌,可一点作用都没有。他铁了心要杀了她。她曾经最爱他,可他屠尽了赵氏宗族,如今又要杀了她。赵常乐喃喃,弥留之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喜欢你那样久,最赤诚的爱,最热情的心都给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是谁?无数被压抑的记忆仿佛刀剑,破空而来,穿过他的身躯。取名为错,错乃磨砺之意,错玉错金,千锤百炼,方能成才。寒冬,破屋,缠绕在耳边的是母亲的嘶哑声音。去报仇,去报仇。不报仇,不配姓姬。他叫姬错。王族血脉,断在赵王篡权,屠戮姬姓宫殿的那一天,他是逃出来的唯一的嫡系公子。此后日日夜夜,他将自己磨砺成一柄淬毒的匕首,终于刺进赵王心脏。万箭穿心而过,但仇恨已消,他终得自由。自由了。若有轮回,愿来世做一书生,再不被仇恨束缚。再睁开眼,时光倒流,赵王仍端坐龙椅,他却活成了另一个人。白袍纤尘不染,仿佛再无血迹;一双执笔的手,从未沾过命。从此他顶着另一个人的皮囊活着,用杨错的名义去爱,用姬错的名义去恨。光明与阴暗在他身上,磊落与阴毒在他身上。他是谁呢?他是杨错,还是姬错?头痛瞬间袭来,仿佛斧头要将他的头磔开,杨错松开女婢喉间的手。面前人毫无知觉,倒在了地上。那双凤眼合上,面色苍白,杨错仿佛看到中山公主撞阶自尽的模样。如果选择爱她,就不要再复仇;如果要复仇,就不要去爱她。可他太贪心,两个都想要。头痛欲裂。疼痛深入骨髓,他浑身颤抖,跪在地上。☆、第25章#25飞白没走远,一直守在书房外。他心中叹息,非常担心阿乐。旁人或许不知,但飞白是杨错贴身随从,知道许多杨错的习惯。譬如那幅画,虽然说常年放在书架最深处,好似只是一件杂物,早已被人遗忘,但若是旁人要碰,甚至只是稍稍变动位置,祭酒立刻就会发现,并大发雷霆。像是极珍贵,却又触之生畏。按理来说,那幅画卷放的那样深,是很难被翻找出来的,阿乐又是怎么翻出来,又怎么会把那幅画给烧了呢?他总觉得阿乐不是那样莽撞的人,她虽然爱走神了些,总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相处这段时间起来,飞白还挺喜欢她的。话少,但不木讷,有见识,也细心,有阿乐在,飞白觉得自己都轻松了不少。不知道祭酒要如何处罚她啊?以前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会不会直接将阿乐仗毙?飞白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书房里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像是书架上所有竹简都被扔到了地上。飞白心里一慌,祭酒莫非在打阿乐?这……他悄悄踅到书房前,壮着胆子往里偷瞧,看到书架上竹简掉了一地,满地狼藉,阿乐早已晕倒,毫无知觉躺在地上,而祭酒却跪在地上,极痛苦模样,肩背不住颤抖。发生什么事了?飞白屏息,杨错却已察觉他的到来。他捏紧拳,闭眼,将所有情绪压下,冷声道,“让她滚。”嗓音极哑。飞白怎敢反驳,连连称是。祭酒的意思昭然若揭——杨府再不容阿乐了。明日就叫人牙子过来,将阿乐卖了吧。飞白叹息,想,这也不算坏事,放在其他府里,怕是阿乐犯这样大错,会被杖毙而死,如今只是发卖出去,也未尝不是好事。哎,希望阿乐下一户是个宽厚人家。**其实一开始,赵常乐并不喜欢杨错。第一次见面,初冬二人在湖上泛舟,小舟侧翻,他为救她险些溺毙,此后高烧多日,她心怀愧疚,便常去看望他。可多接触几次,却发觉杨错的性格并非她喜欢的类型。杨府下人都说,郎君自从落水高烧之后,性子好像一下子变得死寂了。赵常乐不喜欢死寂的人。宫里头死气沉沉的人多了,后宫里无望熬日子的妃嫔,被生活搓磨的麻木了的奴才。无论太阳多好,都驱散不了他们身上的灰暗。落水之事过去几个月后,杨错身体慢慢好转,赵常乐愧疚减轻,便也同他关系淡了,不爱再找他去玩。生活里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才不想只陪着无聊的他。中山公主喜欢有趣又新鲜的事情,譬如纵马长街,譬如狩猎荒野。那样刺激,可也那样危险。十三岁那年,她遇到了刺客。剑光只在一瞬间,有人从天而降,一剑斩断她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