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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给她吧。”陈婶儿真是没有心气儿跟万红英闹了,向春妮苦笑,“你要是觉得不公平,这一半儿给你。”当初春妮嫁给建国时,家里收的礼钱可是自己全收了起来,一毛钱也没分出来给二儿媳妇。宋春妮将另外五十一元也接到手,一同放进自己兜里,拦在婆婆前面,“不给,就是不给!”万红英再没想到弟媳妇能出头。她早认得宋春妮,算起来她们曾经是初中同学。不过,比起优秀的鲁盼儿,宋春妮给她的印象就很浅淡了,她老实、不爱说话、平时对谁都是一张温和的笑脸,上了几个月的初中就退学了,似乎是生了病,对了,曾有调皮的男生说过她是个病秧子。这一次见面,宋春妮没有太多的变化,一直带着一张温和的笑脸不声不响地干活儿。这样的人,万红英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她抬起手去推宋春妮,“给我的钱,你凭什么抢过去!”宋春妮早有准备,看万红英一抬手,早退了一步抢了立在屋角的扫帚,没头没脸地向万红英打过去,“我就抢!有本事你抢回去!”扫帚是用高粱穗做的,一簇簇的高粱穗尖尖的,打在人脸上身上就会留下一道道红痕,又疼又扎,万红英一时不防,被打得连连后退,“你打我!”“打的就是你!”宋春妮个子不高,瘦瘦的,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和善样儿,可一发起火来气势却猛,一米多长的扫帚一下下地抽在万红英身上,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捂着脸一步步后退,到了门槛没提防,一骨碌摔到了门外。万红英躺在院子里,索性不起来,只向着西厢房大喝一声,“陈建军,你是死人!看着你老婆被人打!”陈建军果然就像死人一样,根本就没有一点声息。万红英决定重新冲过去打回去,要知道宋春妮就是个病殃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抬眼一见,宋春妮站在门口扶着扫帚,神情坚定,她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一个成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己恐怕打不回去了,万红英脑子转了转,突然捂着肚子蜷起身子,“你打死我吧,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是因为她有身孕,陈婶儿怎么能急着给大儿子办喜事儿,怎么能处处容忍?现在就慌了手脚,“春妮呀,她怀着建军的孩子呢——赶紧让我出去,别在咱家出了事。”宋春妮不只挡住了万红英进门,也挡住了婆婆出门。她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我就不怕出事儿!出事儿还好呢,免得结婚不到十个月就生了孩子,将来给孩子办酒时让人笑话!”怀胎十月,大家心里都有数的,早产也早不了太多,陈婶儿才急着在盛夏里给他们办了喜事儿,只想把丑事遮过去。“小产可不是小事呀!”陈婶儿急得团团转,拉了几下二儿媳妇,可是根本拉不动,只得在后面说:“春妮,你没生过孩子不晓得厉害……”“我有什么不晓得!我看她根本没怀上孩子,是装出来的!”陈婶儿先前没想到这里,被提醒后便也开始怀疑,万红英人品不好,最会说谎的,而且她的模样果然也不大像有了身子,便隔着宋春妮儿握在手里的扫帚向院子里问:“你果然没怀孕?”刚刚无声无息的陈建军猛然从西厢房里蹿出来,也是一样的问题,“你没怀孕?!”万红英不知宋春妮怎么看破的,索性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对着陈家母子冷笑着说:“怀孕了怎么样?没怀孕怎么样?我跟陈建军已经结婚了!你们家再想悔婚,我就去部队告他!何况我手里还有他的保证书!”气势非但不减,反而更盛。大儿子的把柄还在万红英手里,陈婶儿只得又息事宁人,“我也不管你怀没怀上孩子,你们既然已经结了婚,总要好好过一辈子的……”“妈,你不用劝她,她要是敢去告大哥,我也去襄平县里告她!”宋春妮儿丝毫不为所动,“你本来就是抢了鲁跃进的名额上的大学!又做下不要脸的事!单位要是知道了,肯定开除你!”万家已经完全落败了,万红英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是大学生,毕业后才分到单位工作,她最怕的就是被单位开除,闻言倒是收敛了几分。宋春妮却还不放过,“你怎么不喊了呢?再大点声喊呀!让整个红旗九队、红旗公社都知道你们的那点儿破事!”忽见建国开了院门进来,扔下扫帚笑着迎了过去,“你回来了,快进屋歇歇。刚才向东哥来了,说他家炕桌断了一条腿,让你帮忙修一修,我让他回家准备木头了。”拉着陈建国的胳膊进了屋,路过万红英的时候仿佛她只一块石头,随随便便就绕了过去。陈建国低着头进了屋,再憋不住,“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得半晌喘不上气儿。他从外面进来,岂能听不到几句?为了妈自己再不能跟哥哥动手,身为小叔子也不能去打嫂子,可妯娌间打一架倒没什么,生产队里时常会发生的,尤其是自己的媳妇还大获全胜,他真是心怀舒畅,赞叹不已,“再想不到我家春妮儿这么有本事!”“你还笑!”陈婶儿拍了二儿子一巴掌,却赶紧过去问二儿媳妇,“昨天就说头晕,这会儿又生气,又动手,是不是更晕了?”“本来一直晕着,可吵了一架倒是不晕了。”宋春妮把钱从兜里掏出来,却拿在手上先不给婆婆,“妈要是还给嫂子,我就自己留下了。”二儿媳妇一向老实听话,陈婶儿虽然不至于苛刻她,但也时不时地拿着婆婆的款儿,事事要作主,此时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其实根本不是春妮的对手,只不过她让着自己而已。“不给她,当然不给她!”陈婶儿将钱接了过来,才放起来,却又停下将一半钱递给二儿媳妇,“给你当零花钱吧。”宋春妮就收了下来,嘻嘻一笑,“过些天队里发了布票和棉花票,我们再去找田翠翠淘换些,一家人每人做一身新棉袄一件新棉裤,暖暖和和地过冬。”“做什么新棉袄?又要花钱,旧的也还能穿……”“妈,你就听春妮的吧。”陈建国虽然对春妮一直很好,可是他更孝顺妈,这是第一次站在春妮这边反驳妈,“家里的棉袄棉裤都是穿了多少年的,早不保暖,也该换新的了。挣了钱就是用的,而且要用在自家人身上。”大儿子已经那样了,陈婶儿自然更倚重二儿子,看看身边的二儿子二儿媳,再看着走进西厢房重重地将门关上的万红英,迟疑了一下点了头,“你要做就做吧。”总比被万红英要去了强。“先前宋向东喝醉了告诉过我,他从小跟春妮儿打架就一直吃亏,我只当他骗我,现在才知道果然是真的。”陈建国又笑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