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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尸骨就在眼前,可无论我怎样努力,却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可以这样?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视力,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我。我多想告诉他,我就在这里,他要好好惜命。这时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双手颤抖着:“……晞儿。”我欣喜地以为他终于能够看到我了,正要答应,低头一望,却见他怀中的那具尸骨,突然碎成了齑粉。粉末飘飘落落,从他的指缝中四散,飘落在地。他什么也没能留住。我又陪了苏澜几日。虽然他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偶尔却会望着我的方向发愣。我便无声站在他面前,与他静默地对视。偶尔我寂寞了,也会同宫殿顶上的那只龙说话。我给它讲屠龙勇士的故事,吓得它哭了。结果便是那几日持正殿屋顶突然漏雨。为了安抚它,我只好献祭了陈怀安的好几碟凤爪。陈怀安打个盹回来,发现自己案上放着的凤爪龙须酥统统不知所踪,又开始骂骂咧咧地发脾气。他将那些猫獭从洞里提出来,顺手剃秃了它们的毛,还扬言要把它们全炖成菜。骂完他还觉得不解恨,又开始咒骂这破地方整天下雨,骂这里的气候赶不上北国,人也赶不上北国人。骂到一半,他却突然沉默,陷入长久的静寂。再过几日,宫里来了苏寻从燕地传的信。苏澜接了信,仔仔细细地读,读完便叫人来更衣。宫女们上来拦,可她们哪里拦得住。后来,她们匆忙跑去持正殿,禀告陈怀安。苏澜要去的地方是夜清池。这里白天游着许多虎须鱼。一入了夜,所有的鱼便都无影无踪。陈怀安拦下他,语气有几分无奈:“你发什么疯?市井流言,那是能信的东西么?”“你就算跳进去,也不会把死人变活的!”“让开。”苏澜推开陈怀安,一步步朝那池子走去,目不旁视。陈怀安沉声喝道:“拦住陛下!”几十个侍卫涌上来,才总算将他拦住。陈怀安站在他身后,声音不轻不响:“我这里有一株离魂草。你若真想送死,不如换个法子。”苏澜背过身,眼睛布满血丝,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住心神,嗓音低冽沙哑:“拿来。”陈怀安眯了眯眼睛:“离魂草的险处,我想你也知道。”苏澜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笑:“不必你说。”陈怀安抬了下巴,罕见地沉默了。我奔至苏澜身边,拽着他的胳膊,红着眼睛拼命劝他不要吃。他却浑然不知,一分犹豫也未曾有,将那株发着蓝光的药草吞下了。然后我便眼睁睁地见着他的魂魄沉进池中,转瞬消失得干干净净。见此情景,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捡起他方才拆的那封书信,一路跑去送给那条龙,让它帮我看上面写了什么内容。它打了个哈欠,告诉我,上面写道,夜清池有通往冥间的路。我听了,慌忙也往夜清池里跳,末了,却又漂上了岸。……原来,我生前只是半具骨骸,无论如何都沉不下去了。我在池子上漂了半日,眼睛哭得都肿了,渐渐地有些绝望。再也见不到苏澜了么?泪水朦胧之中,也不知过去多久,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鸣。我擦掉泪水,只见天边悠悠飞来一只大鸟。它长声唳鸣,簌簌飘下金辉笼罩的羽毛。我瞪大了眼睛——是剪鹤。传说已逝之人会驾鹤西去,在整片大地之上腾云而行,看尽一世都未曾见过的风光。沐沐就坐在那只剪鹤上。她清浅而笑,向我伸出手:阿宴,我们回家。第52章未晞1冥界的雨昏昏沉沉,永远下个不停。摆渡的鬼差告诉我,这雨水其实是凡间人的泪水。他还说,以前这冥河上游着许多冥龟,由它们负责从凡间接引已逝之人的魂魄。然而,近百年来,不知为何凡人总喜欢往它们背上砸铜板。老龟们不高兴了,从此再也不想去凡间,冥河就此停摆。听鬼差说,冥界通往人间的路只剩两条,一条在夜清池,还有一条便是淮川。我努力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却只记得自己在长宫里游荡,见到苏澜吃了离魂草,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的了。船夫向我解释,来冥界的路记不清很正常,这是防止凡人乱闯。他又絮絮叨叨同我讲了些冥界奇闻。听说如今冥界最热闹的传闻,有三件事:头一件大事,便是阎王的谛听不知所踪。因着这谛听狡猾得很,不会轻易在认得出它的鬼面前露面,因此极为难找。于是阎王允诺以任何条件为报,寻回这只谛听。第二件事,是有关三生石的。听说它们不仅成了精,还痛骂那些在它身上乱写乱画的鬼,其中两块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最后一件,便是近来转世投胎的鬼们愈来愈不爱喝孟公熬煮的汤了。若人人都带了前世的记忆投胎,岂是像话?孟公因此深感头痛。船靠岸停下。我上了岸,便四处探着脑袋找寻苏澜的身影。冥河两侧有许多热闹的集市,我最喜欢逛街市,这冥界的鬼市我倒还从未见过,于是兴冲冲地前去一睹。街上有许多失忆的鬼魂,个个都丢了魂似的,皆是从一个方向来的。我好奇地想去一探究竟,奈何鬼流太过拥挤,我才行了几步,便被挤到了路旁。我抬头一看,面前是家书斋,匾额上一行鬼画符,不似凡间的字。我走进去一看,这书斋倒也新奇,铺面上摆着的书没几本,倒有不少石头做的镇纸。饶是如此,这书斋的生意却红火得很。我逛了一圈,惊奇地发觉这铺子里的书亦是石头做的,被打磨过,书页削得很薄。又听见那边几个书生同掌柜攀谈,才知道这掌柜姓钱名生,已在此开店许久。因着掌柜姓钱,所以铺子里只收冥币,不像冥府其他地方,还能以物易物。据说,这镇纸更是挑顾客的眼缘。若是被哪只镇纸看上了,不买下便别想走人。十分不幸地,我走着走着,身后便被一枚镇纸尾随了。其实这镇纸看起来倒也可爱,小小一只乌龟,跑得却比兔子还快。钱老板说,这镇纸叫溪龟,店里只有一对,另一只很久以前便被卖走了。只是……我观察那些往来的客人,见他们手里拿着的都是面额数万的银钱,不免心虚地摸了摸口袋。那只溪龟此刻抱住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