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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排场是够了,但是根基不深,从这些古拉屯男孩就可以看出来。“给我吧,你咋能自己拎着呢?”赵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脸谄媚的笑。他笑得谄媚,可是章玉叶却十分高看他,也不光赵闯,她对所有见过的“古拉屯男孩”都十分高看。这种高看,不是做姿态,也不是玩心眼,她是真心觉得这些人都比自己强。也不过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凭本事不偷不抢不坑不拐的赚钱谋生,论起来,比她还要高贵些,自己有什么资格拿人家当佣人似的使唤呢?她存着这个心,给她办事儿的这些男孩儿又不是傻子,当然心领神会。她又比他们小不了几岁,所以这些男孩儿都特别喜欢章玉叶,遇到她那双小鹿一样明亮又清透的眼睛,全都心头乱颤,听见她软声软语的声音,就争先恐后地给她办事儿。年轻人之间,交流起来没有代沟,而且章玉叶的出身严格说起来,跟这些古拉屯男孩儿也没什么区别,一来二去,大家就熟了起来。赵闯是这些人里面,给邵龙跑腿办事儿的心腹,也是古拉屯男孩的头儿。他既见过章玉叶,也见过她姐薛金枝,而且因为薛金枝在古拉屯滞留的那些日子,他帮薛金枝办过很多事儿,对这姐俩都很熟。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章玉叶比之她姐,可就无害可爱得多了。像个小猫一样可爱,赵闯一边儿开车,一边儿瞄着坐在一旁的章玉叶想到。“还想去哪儿里逛逛不?反正你今天晚上也没事儿吧?龙哥晚上估计不会回来。”赵闯说道。章玉叶抬起眼睛问:“他去哪儿了?”“我哪儿知道,他是我哥,又不是我是他哥,他怎么可能告诉我他去哪儿?”赵闯笑着说道。章玉叶点头,心想也是。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外出机会,其实很难得,但是她却不怎么高兴,好像跟邵龙在一起久了,身边突然没了他,十分想念。人坐在车子里,邵龙的样子却满脑袋瓜子都是,一个身体装了两个人的重量一般,沉甸甸地,眼睛看着车外,却除了邵龙,什么都没想。“要不然我带你去吃点儿好吃的?”赵闯问她。章玉叶怎么可能跟赵闯出去吃饭,同桌吃饭在她心里,那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之间做的事情,尤其是两个男女之间。跟个男生随便吃饭什么的,不符合她心中对这件事儿的定位。她想了想,很久没有回家了,从拉黑了她妈之后,她就没怎么跟郑娇娥联系过。这会儿既然有时间,她就想去她妈那儿看看。那个姓李的瘪三走了,也不知道她又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一次眼光会好点儿不?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车子里,一个人向自己家走过去。她离开家,并没做什么“光彩”事儿,所以头垂着,不想遇到任何熟人。偏这片儿家属区里的人,很多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有好几个看见她,大声跟她打招呼。跟我打什么招呼,就当没看见我不行吗?她就差拿个盖头把自己的脑袋盖上了,对别人的招呼囫囵着糊弄过去,心中知道她家的名声,以前这些人看见她也没多热情,现在这么高声吆喝,九成九没安好心。我不“好”了呀,她惭愧万分地想,仿佛她们家的魔咒似的,她跟她姐她妈没什么区别了,再也没法“好”了。她mama正好在家,是吃晚饭的时候,不过郑娇娥看样子并没有做饭的打算。家里冷锅冷灶,她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披头散发的,形容憔悴,一眼望去,难以相信是那个风流了半辈子的郑娇娥。她看见章玉叶,脸上跟抽了似的,肌rou都扭曲了,没等章玉叶反应过来,她就哭上了。哭声特别大,涕泗横流,神情允悲允伤,跟做戏似的。她的一生就是个戏吧,滑稽戏那种,章玉叶在心里想。她对她mama的悲伤没有实感,而且也不觉得她mama这样的人会懂得什么叫悲伤。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妈号丧,哭声惊天动地,泣鬼惊神,如果根本不悲伤的人却做出这么一套的戏码,这生活化的演技也够难为她的了。她从她妈的又哭又骂中明白,那个姓李的果然消失了,看样子邵龙确实出力了。但是她妈悲伤的点儿不在这个上,而是那个姓李的瘪三跑了之后,她妈郑娇娥不死心,追到了那人的农村老家,这才发现这个姓李的有妻有子儿女双全,十六就结婚了,现在大儿子十五小女儿十三,读书还都挺好,这一年多她倒贴给这个小男人的钱,都被这姓李的拿回老家养妻儿了。据说在老家那里,这姓李的瘪三名声还挺好,是众乡亲眼里懂得养家的男人。“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你有今天,是谁的功劳?不是我,你就能搭上邵家公子了?”郑娇娥骂完姓李的负心薄幸,就开始指着章玉叶破口大骂,仿佛老鸨子骂自己手下翅膀硬了就想飞的头牌窑姐。章玉叶看她这个无可救药的样子,一时之间不明白自己回家来干嘛?这还是家吗?她举目看着,这个家空荡荡,似乎在邵龙的那个亮堂堂的公寓呆久了,回到这个待拆区的旧楼,入目的东西全都黯旧破烂,连她这个素日光鲜的mama,都透着一股子破旧味儿。她再难找到她心仪的男人了!章玉叶看着满脸憔悴、法令纹如同刀刻的母亲,在心里想到。她不但再也勾搭不上邵龙那样的男人,就连那个姓李的,如果她不给钱,也不会跟她了。时光对她这样追靓求帅的女人,真是无情啊。吃了足够的亏之后,她会改吗?会懂得找个踏实可爱的男人,安定下来吗?“我姐呢?”章玉叶问道。“我哪里知道她!臭婊/子不定跟哪个死男人疯去了?”郑娇娥骂自己的大女儿,她过去得意的时候,对两个女儿多少还有些耐心,但是一旦心气儿不顺,就开始如同生意不好的妓院老鸨似的,跟两个女儿撒气,一句好话没有,“你回来干什么?看我有没有被你气死?你搭上了邵龙,就忘了你是谁养的了?是不是你吹枕边风,把你李叔给弄跑了?你别跟我装无辜,我就怀疑是你!除了你没有别人!你在那儿装,我们娘三个属你心眼儿多,我跟你姐俩个加起来,都没你歹毒!你知不知道,李叔被打得腿都折了?我问他,他可怜巴巴的都不敢说是谁使得坏,我让他跟我回来,他吓得差点儿抽风!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你自己快活,就让你妈活受罪……”章玉叶听不下去了,这是何苦,她心中认定这里还是自己的家,但是其实她哪里还有家在?眼前这个脑子不清楚、为了一个瘪三哭丧的女人,能给自己什么“家”呢?她打断郑娇娥,“你的房子呢?怎么没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