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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只怕留不住。秦晞抽回手,把她重新放回床上。雨收云散,月光洒落窗楹,让他可以看清她的脸。强撑的道理瞬间倒塌。当然,她不是方才虚构出的“谁”,也没有什么“正确的选择”,他知道,肆无忌惮的没道理都是因为令狐蓁蓁。月色雪亮的深夜,秦晞独个儿在床边枯坐,揉着被撕扯得生疼的脑壳,坐了一夜。令狐蓁蓁却做了一夜杂乱的梦。她觉着自己像是回到了住在深山时,还变得特别厉害,修士该会的她都会,甚至能引来天雷地火。可因着无人相伴,她的厉害只得一群猴子买账,拿她当大王,送来一条烤得香喷喷的猪腿,却怎样也咬不动。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回忆,她想仔细搜刮一番记忆,冥冥中却有什么阻止她去想,念头一起便如雪花入水,毫无痕迹。恍恍惚惚,好闻的晒干花草的香气萦绕四周,令狐蓁蓁微微一动,骤然睁开眼,但见室内轻纱委垂,窗格精美,竟是灵风湖仙门内的客栈。窗外晨曦微露,清幽水墨般的色彩,映在床边秦元曦的侧脸上,他正静静看着她。或许她仍在做梦,明明记忆里前一刻还在生死一线地焦虑着,后一刻他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静谧拂晓间,甚至能开口说话:“可算醒了,知不知道你背后被穿了多少个窟窿?”令狐蓁蓁愣了片刻,忽地一骨碌起身,扯住他前后左右不知看了多少圈,时不时还伸手摸两下,他就任由她这样摸看,一点反应也没有。确定他身上没有伤,她神色一松:“你没事了?”“我有什么事?”秦晞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在说胡话,“有事的是你,伤重濒死,差一点就救不回。”……什么?令狐蓁蓁懵了:“我……伤重濒死?可是……等下,我们怎么出来的?”秦晞叹了口气:“当然是我带你出湖底的,不然还是你背我出来?小师姐,你就是不听话,我都和你说了离远些,你非往前凑,结果被温晋的白骨术戳成血人。有你这么做小师姐的吗?师弟半条命都被你吓没了。”是这样?秦晞却像跟她算总账似的:“你还用龙群飞刃,本来温晋有些轻敌,你甩飞刃才叫他下了杀手!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还记不记得咱们有个赌约?”令狐办事倒是利索的,失踪的女子们都是被她从洞里拖出来的,可唯独不见温晋的尸首,跟白骨碎屑混在一起的是根本分不出形状的血泥,只有龙群飞刃能把人切得这么稀碎。真不让人省心,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令狐蓁蓁摸了摸脑门,里面生疼生疼地。她分明记得是秦元曦被穿了一堆窟窿,还记得他的血把外衣都浸透了,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想不起。好像一觉醒来什么事都不对劲,她不信他没事,也不信自己出事,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确然是有事的样子,秦元曦却神清气爽地,正摆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真奇也怪哉。她索性不去想,只痛快承认:“打赌是我输了,答应你的事也没做到,东西还你。”说罢便抬手去解脖子上的上清环,却被秦晞一把拦下,动作简直可称粗鲁。令狐蓁蓁讶然抬眼,正对上他暗沉的眼眸。她说不出这是什么眼神,像是狂怒到极致的阴郁,又像是隐隐约约的恐惧,还掺杂着迷惘与震惊,总之特别复杂。“为何不听我的话?我说过,术法用过必留灵气痕迹,知不知道你身份若暴露,会有多少麻烦?”他声音里终于有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压抑的怒火,还有对她的无可奈何与不知所措。令狐蓁蓁坦率点头:“我知道,可我更怕你会死。”太上脉修士,令狐羽的女儿——这些外面世界的身份固然无法回避,可她依旧更在乎“令狐蓁蓁”的喜爱与厌恶,她不能让他死,就是不能。秦晞骤然松开她。“你还在说梦话。”他声音很低,“是你擅自用了龙群飞刃,怎么叫怕我死?差点死的人是你自己。”她没有说话,他等了半日,终于再次对上她的双眸。还是那样直率的眼神,毫不掩饰,一眼望透,仿佛在说:那一切当然不是梦,我就是这样怕你血流满地。他想了一天一夜找不到她触发盘神丝的理由,此时此刻,她给了答案。绝世难题般的答案,也或许曾经在偶尔的恍惚罅隙间,他得出过同样的答案,却不肯深想,也不愿相信。秦晞急急移开视线,甚至有些狼狈。无来由的恐惧让他陡然生出回避之意,见她伸手似是要扶住自己,他立即摁在她脑门上,缓慢而不容抗拒地将她推开。第六十八章患难之交“哎!你……”令狐蓁蓁登时不满,她就是想扶着他下床而已,居然这样不客气地推她。秦晞匆匆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忽觉脚下踩中了什么,“咔”一声脆响,床上的令狐蓁蓁立即蹦起来:“别踩坏了!”什么东西?秦晞低头一看,却见地上丢了只做了一半的油布翅膀,纤细的框架已被他不小心踩得裂开。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她的客房书案上乱七八糟铺开无数银灰色的雕棠树皮纸,一旁还放了一套明显用得半旧的手艺人工具——竟有这么喜欢做手艺人?身后传来窸窸窣窣下床的声音,听起来她马上便要狠狠摔一跤。秦晞骤然折回,一把托住她,只听她喃喃:“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有力气才怪了,无论何种疗伤术,只能把伤治好,剩下的便是依据伤势轻重看何时恢复体力。她是濒死的重伤,还想活蹦乱跳?此次可谓元气大伤,不养上数月,别想彻底康复。秦晞眉头紧皱,低声交代:“继续睡。”令狐蓁蓁却捡起油布翅膀,惋惜地掸去上面的灰:“就这个做得最好了。”她将油布翅膀小心放回矮桌上,忽觉不对,一把抓起裙摆,只见上面残留着大团大团已干涸的血渍。她看了片刻,立即飞快脱下外衣展开,那华美的衣裙不单为血渍所污,还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不一被白骨刺穿的窟窿。她竟然真被白骨刺伤过。不,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师父送的生辰礼,它再不能穿了。令狐蓁蓁怔怔地摩挲着美丽繁复的紫阳花纹绣,这件衣裳师父下了心思,每一针每一线都细密,小小的花瓣配色都精心选过,她一直很喜欢,非常喜欢。又失去一件喜欢的物事,突如其来,无可奈何。胃里突然极不舒服,汗水一层层漾出来,她也只能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