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欲望

    慕离回到寝殿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背后道袍已被汗水打湿，血气不住翻涌。

    情欲乃人世间正常之事，他清楚，幼年随师父行走凡尘也不是没见过男女交欢，甚至也曾亲眼目睹那个男人比这更露骨百倍的方式压着娘亲不断欢好，但从不会像此刻这般镇静不下。

    他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那画面，额头汗水密布，但那嫩白饱满的浑圆和那双雪白匀称的玉腿紧紧缠着男人劲腰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交织，他又不自觉看向自己的手指尖，那晚被紧紧包裹住的火热与黏腻的触感仿佛又活了过来。

    脑海中的香艳画面忽然又变成了那双水雾秋眸，委屈巴巴的边抄经书边用沾满墨水的毛笔趁他不注意，往桌边站立着的鹦鹉身上花了个王八，画面一转，又变成闪着狡黠微光躲在花丛中偷摘他精心养护的玉兰花苞后企图逃走被他逮住不停撒娇，而最后的画面，竟是在他身下双眼迷离被他欺负的泪珠点点.....

    七情六欲，在他常年修行的岁月里，早就如空气中的微小尘埃，根本吸引不了他分毫。

    但翌日清晨濡湿黏腻的胯间，狠狠提醒了他，那荒唐的梦境和原来也只是rou体凡人的自己。

    春梦了无痕，心动却有声。

    慕离抬起手肘盖住从醒过来就一直金灿灿的眼眸，脑中思绪纷杂，少女有秘密，星辰的排列显示着世间兴亡与她有关，而他在这世间仅剩的亲人也受她影响变了命格.......

    连他也......

    最开始他觉察到自己总会留意少女的一举一动时并未上心，只是单纯认为少女身上是些许精怪作祟，大梁贵族女子年少怀春容易做一些奇怪的算命，一不注意被精怪缠上也是正常，只要不出人命不做歹事，待成人后，精怪自会离去。

    然而接触几次却发现，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少女身上的东西，隐隐泄露几丝仙力.......似乎并不是这个凡间的东西。

    而他受少女吸引，是否也与那东西有关......

    慕离从床上缓缓坐起时，眼眸已恢复正常，他转头看了眼窗前未下完的棋盘，忽然出声：”玥沂。“

    一道红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面前，单膝跪地，仰头，是一张明媚较好的脸，五官妖娆妩媚却气质圣洁。

    “离主~”少女甜腻的唤他，挺着傲人的胸脯，抬起纤纤皓腕想要攀上慕离的膝头，却在下一秒被慕离状似不经意的抬手，少女连姿势都没变，瞬间离了床边五米远。

    “玥沂，你是圣女。”慕离淡雅的声音不变，听不出任何情绪。

    玥沂脸色略沉的收回还举在空中的手，挥手将身上低胸的衣裙换去，依然鲜艳的大红襦裙紧紧包裹着身子，却愈加显得胸前的傲人。

    红衣少女站起走到窗前的软榻上坐下，慵懒的坐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啧，师父还是一样没变~”语气略微幽怨。

    “找本座何事？”慕离开门见山。

    “没事不能来看看？师父已是十年不曾回族中，族老们可都记挂着您呢~”玥沂嘴里说着应付的话，眼睛却不离桌上的棋盘。

    “你若是为秦嬷嬷之事而来，也无用。”慕离起身绕过屏风走至寝殿中央的佛龛前，恭谨上了三炷香，跪坐在蒲团上。

    “她犯了族规我知晓，私自窥探天机本就不容饶恕。只是我谅她是为了师父才犯了规矩，想替她求求情罢了.....”玥沂伸手捏起一枚黑子，稳稳落下，棋盘上白子瞬间成颓唐之势，转头，漆黑的眼眸迸发出强烈的不甘，“师父，您可知您红鸾星异动？”

    “我知晓师父一直不满族老所作所为，可为了保我一族都是不得已为之，浮瑶公主当年要不是.......您如今也不必独自一人守在这里。”顿了顿，玥沂大的胆子继续道，“您跟我回族中暂避吧师父，待这天下易主.......”

    ”慎言。“忽然一股罡风朝她迎面扑来，玥沂慌忙抬手抵挡，哗啦一声，石头制成的棋盘断裂落地，棋子滚落的到处都是，有的已被削成了两半。

    慕离依然跪坐在蒲团上，神色虔诚，仿若刚刚的一瞬间不过是外头吹进的寻常微风。

    寝殿安静了许久，玥沂盯着他泰然自若的背影心如鼓跳，自知刚刚情急之下口无遮拦，有些懊悔，她犹豫了几秒，朝慕离走近，伸出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角。

    慕离张开眼眸，却未转身，玥沂在离他只有一尺距离时被狠狠弹开摔在了地上。

    “你不是小孩子了，玥沂，本座谅你年少冲动，一直不与你计较。”男人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发鬓略微松散的少女，眼神古井无波，仿佛在看路边的花花草草般静静的看着她，继续不疾不徐的开口，“世间万物运转，自有它的一番道理，不必太过放在心上，顺其自然便是，且本座说过当年教导只是受族老所托，算不得你师父。”

    玥沂抬头瞪着神色淡漠的男人，内心怒气翻涌，她恨这个男人，却又爱的无法自拔。

    从小他就是她无法企及的存在，是她的敬仰与崇拜。

    她要学上一个月的术法，他天生神体一眼就会，从来都是那般高高在上如神明，却也曾耐心的教导过她，容忍她的不敬与热情如火的爱意，让她以为她也许是特别的。

    他拒绝族中长老让他们结合诞下优秀后代的提议，也不愿她唤他师父，她逐渐发现她并不是那个特别的存在，只不过他太过淡漠，凡尘在他眼中完全勾不起任何思绪，这样也好，她想，他就该是这样无悲无喜无牵无挂的追求着大道直至成仙成神啊，怎么会...怎么会......

    要不是从秦嬷嬷口中得知他的红鸾星有了异动，她也不会如此沉不住气前来寻他。

    十年了，她压印自己的爱意，默默追随他的脚步每日努力修行，幻想着与他并肩而立的未来，可换来的却是与她完全无关的预示。

    丞相之女与这天下局势有关这她是一直知晓的，族老们早就在最初做好了重重部署，只是万万没想到当初为了争夺圣物，联合朝廷做了一场戏让其派兵围剿分裂的余尤一脉，也就是在那时，星辰排布开始朝着未知的方向剧烈变化.......

    却是没想到影响了他，然而她耗尽全力也窥探不了太多，究竟只是单纯影响了还是.......

    “离主，玥沂只是担心您....”玥沂收敛了思绪从地上爬起，恢复了圣洁端庄的模样，“我族神力从未如今日一般，如何也探不出那丞相之女对这天下究竟是福是祸......”

    “你不必再说。”慕离推开房门，没一会儿就有几名道童捧着瓜果等贡品进入殿内，却对玥沂熟视无睹，对突然多出一个人一点都不惊讶。

    “天机命数，你我不过略通晓一二推演术法，不可妄自尊大。”慕离见其中一个道童走路有些歪歪扭扭，挥了挥手，道童化作小纸人飞进他掌心，左腿处多了一道裂痕，“你何故冲着纸人发火？无事回族中去罢，此处无事不必再来。”话落，手中纸人又飞了出去，落地化为与刚刚一模一样的道童，稳稳的迈着步子跟着其余几名道童退了出去。

    玥沂恨恨的盯着慕离的俊美却淡漠的侧脸，自知已被下了逐客令，现下说什么也无用，咬了咬牙遂消失在了空气中。

    慕离又静静的独自打坐了会，才起身往御书房方向走。

    连玥沂都亲自找了过来向他试探虚实，看来星辰排布的影响比他预料中的更严重一些。

    慕离眯着双眼看着艳阳当空，明媚的阳光反射在宫墙琉璃瓦间，仿佛世间一切鬼魅魍魉都被照的无所遁形。

    人类的欲望总是那么无穷无尽，贪婪肮脏又理所当然。

    放眼滚滚历史红尘，千篇一律皆由这不竭欲望驱使向前。

    而如今连他也深受其扰，这世间，或许只有神明不受欲望所驱使。

    唯有神明........

    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