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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关大新生入学,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萧隐清这么早就从黔城回关山,是为了参加好友苑法微儿子的满月宴。不过提前回来也好,手头上的法律援助案子,拖了一年后,在一个半月后就将一审开庭,可以有宽裕时间再捋一遍手头上的卷宗证据。 苑法微一早叁四个电话,催促萧隐清一定提前些来,她早前就提过,要将丈夫穆屿白的的远房堂弟介绍给萧隐清认识。听说是个军官,年纪轻轻,就已经少校军衔,即将调来关山某团任参谋。 萧隐清与苑法微结识于五年前,彼时她刚博士毕业,在关山大学任刑法类选修课的讲师。在关大的法律援助中心,她结识了一筹莫展的苑法微,并轻而易举帮她摆平身上的案子。 熟悉后,萧隐清逐渐知道苑法微需要求助法律援助的原因——她们两个有很相似的原生背景,苑法微没有可以求助的人。 萧隐清不大喜欢与人交际,但是苑法微不同,温柔耐心的苑法微,偶尔会有些脆弱,算是她人生至此年岁的漏洞,没有人会对温柔的人充满戒心。相仿的年纪,苑法微要比萧隐清乐观许多,她总跟在萧隐清左右,甜甜的叫“萧律师”,即使萧隐清纠正过几次,叫萧老师就好,但苑法微总认为萧律师比萧老师酷多了。苑法微觉得走路带风,却又片叶不沾身的萧隐清实在酷飒,叫萧律师才合适。 如果说萧隐清是秋日冷寂萧瑟的季风,那苑法微就是夏日阳台融成一滩的甜奶油,不相似的人才能成为这个年纪的相交好友。 萧隐清对见这个堂弟其实没有兴趣,兴致满满的是苑法微,她从怀孕后期,就反复提起这件事。萧隐清想,可能是苑法微与穆屿白的婚姻足够美满,以至于苑法微愿意浸在家庭这个单位中,也因此想让自己的至交好友也能够敞开心扉。 这是萧隐清跟苑法微最不一致的一点,她永远认为这是连绵整个人生的荒唐泥泞。 但就算这样,萧隐清还是按照苑法微的愿望,留心收拾了下外貌穿着,好让这位新晋母亲能够不要多思多虑。她穿了一件长风衣,卷了头发,花了半小时化了个妆。她暗自打算的是,等一周后,就以脾性不合,婉拒苑法微的好意。 但萧隐清见到那个所谓的堂弟时,怔在了原地。 显然对方与她如出一辙,都是意料之外。 她当然记得在高铁洗手间的尴尬境遇,也记得他们一起帮助了一位年轻母亲。没有交流,却交轨人生。 大概两人的反应也是身边这对夫妇没有想到的,可能觉得有戏,穆屿白递了个眼色给苑法微,拖着她的手坐到另一边,让出空间,凑在她耳边笑道:“怎么样?我就说我堂弟帅得很,一定拿下隐清。” 苑法微也深觉意外,离开也不住回头在两人之间扫视,奇异道:“隐清原来喜欢其信这样的吗?” 是萧隐清先伸出的手,“你好,萧隐清。” 穆其信才回神,青葱一般细长的手指,白到晃眼,指甲素净,弯月般的圆弧。他伸出手去回握,微微的冰凉的触感,“你好,我叫穆其信。” 萧隐清坦然,“我们见过。” 穆其信反而有些不自在,摸了摸后颈,“没想到是你。” 萧隐清并不留意穆其信的面色变幻,她指了指身边仅剩的两个空位,“法微留的位置。” 听懂她的意思,穆其信跟着她坐下。 萧隐清没有多余的话,她只是坐下,安静的等着上菜。穆其信得以在余光里近距离观察到她,她很瘦,身量纤细,身高该有一米六,刚刚站着时快到自己肩膀。她瘦,却很挺拔,坐得放松,但仍旧笔直。 两下陷入沉默,穆其信放在膝上的手握拳,又放开,掌心里是细密的濡湿。 侍应生为刚就坐的两人斟了两杯茶水,穆其信接过,将第一杯先放在萧隐清面前。 萧隐清道谢,接过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在这个得以光明正大看她的契机,穆其信终于敢开口,“我可以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他的声音似乎因为紧张有一丝发颤。 萧隐清似乎并不抗拒,她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扫一扫,“我扫你吧。” 雪地傍晚的头像,深蓝与白,像萧隐清给穆其信的感觉。 开始上菜了,侍应生推着餐车停下,打开旋转餐桌的开关。 穆其信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心跳如鼓,血液猛烈泵升到大脑,让他有些头晕,可又好像不是头晕,这是什么感觉?肾上腺素激增,脑垂体分泌的多巴胺,是愉悦与激动的混淆体吗?他觉得好多话想说,但脑子里乱作一团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宽大的圆餐桌对面,穆屿白在一个劲的给穆其信挤眼睛,示意他快些跟萧隐清说话。穆其信手握拳掩在嘴前轻咳一声,清了嗓子,他头向萧隐清的方向偏,声音只有他们俩能够听见,“我之前在黔城服役,刚调来关山,军衔是少校,职务是团参谋。” 萧隐清也附耳过来听,边听边点头。 她聆听的模样,是无声的回应,穆其信突然安定了些,他们这时候距离极近,看着她微微低垂的眼睫,弧度轻扬,她眼尾有一粒小痣,为她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些婉约氛围。穆其信沉了气,“关系清白,没有异性朋友,叁年前有过一个女友,但到现在再没有过联系。” “法微跟我说过这些。”萧隐清回答。 以为她是嫌自己不够坦诚,穆其信忙又想开口,但被她抢先一步。 “穆参谋年少有为,军中长官一定青睐有加,我想应该不乏介绍对象吧?”萧隐清娓娓说道。 穆其信一愣,刚想回答,但又是萧隐清先说话,“穆参谋应该很抢手才是,但现在还坐在这里跟我相亲,只能说明穆参谋也许有些难言之隐在。” 穆其信头一次体会到,学法律的人逻辑竟然这么清晰,见微知着。她纵然说得隐晦,他也足以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至少到现在,外人看来,他还是军营里的翘楚,这样的人没有被各大长官预定为女婿,就已经说明问题存在了。穆其信听得很明白,萧隐清点到为止,信息片段并不足以让她猜到自己的心理疾病,她也许是以为他这样的外貌,该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以至于被部队长官挑剔。 “我无意介入穆参谋的感情生活,但我听老穆说法微产后情绪很不稳定,所以可否请你配合我,让法微放心呢?”萧隐清盛了一碗汤给穆其信,如果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他们看起来真是格外和谐。 穆其信觉得血液从头开始,一寸一寸凉下来,呼吸都失去频率,桌下的手攥紧成拳的力气也失去。 原来她是这么认为他的。 “可以吗?”萧隐清再度请求。 怎么不可以呢? “好。”穆其信从喑哑的喉咙里挤出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