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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新鲜的炸小鱼,文臻没想过唐羡之居然会吃这种河上渔夫才吃的下等菜,没曾想小鱼一入口,便美味得让人惊叹,惊的不是烹调技术,不过就是油炸而已,只是这鱼细嫩鲜美,入口即化,衬着被豆油炸酥的香气,连鱼骨都脆酥香美如rou松,文臻连吃几条,只叹太少,连喝酒都顾不上了。唐羡之见她喜欢,也不动筷子,只倒了一杯酒慢慢地晃着,道:“这鱼你别看不起眼,却是这明江内最有名的一种瑶鱼。这种鱼长不大,一般也就手指长短,却极有耐力和毅力,能迁徙千里,穿越高山瀑布,因此rou质极其鲜美,每年夏天这鱼会经过明江入海,但这鱼极难捕捉,我命人捕了半日,也不过勉强这一小碟,不然方才就送来给你佐粥了。”文臻咬着筷子,笑眯眯道:“你吃呀。”唐羡之笑而不语。看文臻吃了几筷,便慢慢停了下来,也不催促她再吃,只将那葡萄酒送了过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文臻接过酒,看那深红酒液在水晶杯里光泽如宝石,映得对面人眼眸璀璨令人沉醉。“我出宫后并没有立即回去,等在宫门前想和你聊聊的。结果看见燕绥护卫接走你,路线却不对,我便跟了上去,本来以为你去江湖捞或者别的地方,也想罢了,不想越跟越觉得不对劲,一直跟到码头。其实跟到码头看见那么多船,我也没多想,还以为燕绥约了你泛舟江上,但我忽然发现那艘来接你的船,吃水非常深。”文臻怔了怔,心想当时江上那么多船,一艘挤一艘,都看不见侧面,这人居然能发现这个,真是心细如发。“我当即命人调船来,跟了上去。但临时调船,终究要花些功夫,等我终于追上你们那艘船的时候,发现那船拖着一个巨大的铁罐子,我还没来得及出手截下铁罐子,就看见一道飞刀斩断了系着罐子的铁索。”文臻立即问:“哪里来的飞刀?附近船只?应该很好查证。”“不,那飞刀来自江水一侧山崖。那一段正好是江面最窄的一段,两侧都有山崖,当时天色已经昏暗,崖壁上又黑黝黝的,根本看不清飞刀来自何处。”文臻叹了口气。自从来到东堂,她遇见的莫名其妙的,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已经有很多次了。每次都是这样,我明敌暗,无迹可寻。真刀真枪她不怕,论起坑只有燕绥能和她一时瑜亮,坑也能把丫坑死。可是这样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也完全摸不到线索,实在令人憋屈。按说应该从燕绥身上想,因为他树敌太多,但就因为他树敌太多,所以也一样很难找出来。何况她还觉得,这屡屡遭受暗杀,还不一定是因为燕绥,说不定就是因为她自己。但是她又是在什么时候招惹了强敌的呢?哎呀次数太多,实在也记不清了呢……“当时那段江面窄,只能容一船过,等我追过去,已经看不到那个铁罐。又是夜晚,那罐子是黑色的,没有办法寻找。我的船在江面梭巡了好一阵,直到我忽然发现有一处水浪激涌,鱼虾聚集,还有不少大鱼看来十分狂躁,试探着过去,才发现它们都围着那铁罐……”文臻心想这到底算唐羡之救她还是燕绥救她呢?这一笔笔的帐真是算不清啊。她弯起眼眸,真心诚意地感谢道:“羡之先生,你又救了我一命。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唐羡之道:“叫我羡之。”他素日分寸感极强,从不强人所难,别人想怎么叫都随意,但今日分外坚持,文臻看定他,他今日眸光也与平日不同,清亮莹澈,倒映自己的影子。“你大概还不知道。”他道,“我在出宫之前,已经拿到了陛下关于赐婚的手谕。”文臻有点意外,倒不是意外他的心急,而是心想皇帝果然把一切看得清楚,看准了她会拒嫁燕绥,看准了她会同意嫁给唐羡之。之前问那许多,不过是个姿态。如果她不明白这姿态,看不清楚皇帝的迫切,信以为真真的答应做燕绥的妃,那么她就真的完了。但那又如何呢,这是封建时代,那是帝王,一言可血流漂杵,一言可覆天下,愿意给她做这份姿态,已经算是恩厚。她顿了顿,微笑,声音清晰,“羡之。”唐羡之也微微一笑,亲自夹了一条鱼给她,道:“趁热吃,迟了便风味大减了。”又给她斟酒,道:“我在上船之前,已经让护卫回皇宫,递上我的折子。求陛下允准,我与你扬帆出海,在海上成婚。”文臻:???!!!……夜幕已经降临,宜王府今日却毫无烟火气儿。因为文臻还没回来。文臻还没回来,整个宜王府别说烟火气,就连灯光也没有。黑沉沉如巨兽默然蹲伏,仿佛又回到了大半年之前的宜王府的状态。大厨房其实有厨子,但现在厨子们烧的菜从来不敢奉到殿下面前,不怕被嫌弃,就怕被比得想自杀。殿下没吃,德容言工们自然也不敢吃。大家饥肠辘辘等着文臻,越发怀念每天那些色香味无与伦比的美食。燕绥一直坐在廊檐下,吃瓜子,瓜子也是文臻给炒的,找的最好的种子,仁儿肥大饱满,大小形状都差不多,炒出来的香脆自不必说,燕绥原本对吃瓜子没有太多的爱好,毕竟那是他娘的爱好,最近倒是迷上了,一边吃一边把瓜子壳按照花纹相近颜色相近的,整齐地排上一排,有时候还在对面排上一排,看上去像是对弈一样。今天桌子上已经排了满满好多排,他素日并不会吃那么多。德高望重看看自己主子,燕绥素来神情散淡,虽有笑怒,也多令人感觉空明,今日这种空明的意味更浓了些,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融入黑暗一般。文姑娘在的时候,殿下虽然大多时候也淡淡的,但那淡就是鲜活的,无须颜色自成风采。德高望重皱眉看看天色,悄声问:“今儿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去问问?”容光焕发道:“是咱们的人去接,应该不会有事儿,许是陛下那里有事留住她了?今天好像应该是工字队的良工巧匠赶车……咦,良工巧匠怎么在这里?”他这么说,两人都惊了一跳,面面相觑,容光焕发赶紧召来良工巧匠,“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轮着你去接文大人?”良工巧匠憨憨地道:“我家队长说他今天要出去买东西,顺便去接,省得出两辆车了。”“工于心计啊……”容光焕发牙花子一啜,吸口气道,“不大妙啊……要不要告诉殿下……这事儿……”“这个……你去说吧,我尿急……”“你是总队长你不说谁说?你尿急我还跑肚呢!”“让良工巧匠去说!该他的活换了人当然他汇报!咦……良工巧匠呢?”……一群人推诿了半天,还没研究出谁去汇报坏消息,结果燕绥目光在人群中一掠,自己发现了问题,“工于心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