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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入了城,往相国府的方向去,刚巧先经过秦韫谦的小院。“听说表哥有眼光,府上收集的书画都是顶好的,好些个孤本教我心痒了许久了。”林诗懿打帘看了眼马车外,“这都打府门口过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这……”秦韫谦眼底压不住有些受宠若惊,可脸上仍是面露难色,“夜这样深了,表妹不回府当真不要紧吗?”“同表哥说笑呢。”林诗懿言语间掩唇轻笑,“不过是我在山上跌倒弄得满身狼狈,想要借表哥的地方梳洗一番,怕回去再教我爹爹瞧出了什么来,只怕要麻烦。”临了她还加了一句,“若是表哥府上不便,诗懿就不打扰了。”“怎会。”秦韫谦亦是谦和一笑,“韫谦寡身独居,府上局促得很,还要表妹不嫌弃才好。”林诗懿客气地冲秦韫谦微微颔首,也答了句,“怎会。”秦韫谦言罢打开车帘朝马夫吩咐了几句,马车便掉转马头驶向了隗都城内一座不太起眼的小院。秦韫谦的小院地方不大,却是按照苏式的园林打造的,院内天然镂空的太湖石与画廊下雕花的窗镂互相点缀,层峦叠嶂间无限拉大了这仅有的空间。每一处景致裱上画框,都是一幅雅致的水墨。江南的水乡虽是林怀济与发妻的故乡,林诗懿却不曾到过南方,她现下只觉得这江南的景色在这院中的灯火间,更见婉约。“韫谦寡身独居,在隗都没有什么亲眷,府上难得有客来访,仓促间来不及打扫偏厢。”秦韫谦走在林诗懿身前执灯引路。“也好在并无外人,表妹可以在书房梳洗,我之前攒下的那点书画也都在书房里,稍后韫谦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宵夜的空挡,表妹可以随手翻阅,也省得闲来无趣。”林诗懿迈着细步冲秦韫谦含笑颔首,“还是表哥周到。”林诗懿在秦韫谦书房内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听见秦韫谦在外间与下人吩咐了几句后脚步声朝自己走来,她随手捞下书架上一本册子翻开。“只是寻常的。”秦韫谦走到林诗懿身后,“到不想表妹喜欢这个。”“此书讲究‘命自我立,福自己求’,结合儒释道三家思想以及作者自身的经历导人向善,宣扬行善者积福,作恶者招祸,鼓励‘向善立身,慎独立品’。自是有大智慧的,诗懿很喜欢。”林诗懿抬头看了看书册原本摆放的位子,正是最显眼处。“袁了凡平民出身,一路靠读书中举出仕为官,他本人也是江浙人氏,算来和表哥倒可说是半个同乡,表哥大抵也很是欣赏的罢?”“表妹博览群册,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秦韫谦拱手作揖,“韫谦拜服。”房内林诗懿话里有话,也不知秦韫谦能领会几分,但聪明人之间的交谈,响鼓自是不用重锤,房中陷入缄默。正在林诗懿重新把头埋进书册里的时候,却听见院外传来几声孩童奶声奶气的啼哭。林诗懿回身,面有疑色,“表哥家有孩子?”“是、是……”秦韫谦微微蹙眉,迟疑半晌终于还是坦白道:“是我长姐的孩子,长姐回乡探亲,孩子太小只怕带在身边多有不便,只好送来了我府上代为照料。”长姐?秦韫谦家中姐弟二人,他有一亲姐秦韫谖,林诗懿自然是知道的,可秦韫谦的老家何时还有亲可探?当初林怀济肯接济秦韫谦姐弟,一是为着林母的面子,二是爱惜秦韫谦的才华,而这最重要的第三点,便是可怜他姐弟二人的身世。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初秦韫谦姐弟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仅有的几个亲戚都绕道走,莫不是现在瞧着秦韫谦富贵了,倒生出了莫名的亲戚?“那可是表哥的亲外甥。”林诗懿忙道:“表哥快去瞧瞧。”秦韫谦急忙出门查看,林诗懿也留了个心眼远远地听见两声,左不过是孩子半夜被梦魇着了,哭闹不止要寻亲娘,乳娘实在无法又不敢怠慢,便只好把人抱来了。林诗懿听着,便想起自己前世曾经捡来的孩子。她猛然间有些心疼,这些孩子就和自己一样,小小年纪陡然离了亲娘,夜里总是睡不安生。想来秦韫谦的亲外甥也是她的外甥,她这便没有避嫌,走出房门想要看看那个孩子。她刚刚步出门口,便看见那孩子躲在秦韫谦的怀里,rou乎乎的小手揉着半梦半醒的睡眼,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儿涨得通红,嘴里还在不住地抽气。她刚想安慰这孩子两句,却是那孩子先抬头看见了自己。稚童突然瞪圆了眼睛,奶声奶气里还带着哭腔,看见林诗懿张嘴便是一句——“娘亲!”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然暴增的评论使我粗长!!!大家有空多聊聊天鸭~袁了凡是的原作者。☆、我他妈的后悔了“表妹……抱歉。”送走乳娘和孩子,秦韫谦有些尴尬地站在房中,“平儿他年纪小,胆子也小,骤然离了亲娘,见到面善些的年轻女子总是瞎唤,是韫谦没有教好子侄。唐突了。”“稚子无辜。”林诗懿不动声色地把在书房一角看到的一副自己的画像往回塞了塞,“表哥言重了。”“下人备了些小点,热水也都烧好了。”秦韫谦识趣地点了点头,“表妹可要先用些再梳洗?”突然,安静的庭院传来一阵吵嚷,来人没有给旁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一脚踹开了秦韫谦书房的大门。齐钺常服马靴站在门外,影子被廊下的灯笼拉得老长。他抬脚,靴底踏着秦韫谦的门槛,歪着脑袋打量着秦韫谦。秦韫谦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要说话,起码应该行礼。但他在齐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只手,那只手伸过来扼住了他的喉咙,把他的呼吸和言语一并攥在了掌心儿里。然后他看着齐钺跨过门槛走向林诗懿,听到齐钺用背影对自己说,“不必了。”态度嚣张又傲慢。秦韫谦在这种极度不屑的压迫感与窒息感中,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凭什么?齐钺目不斜视地经过秦韫谦的身旁,径直走到林诗懿跟前,刚才秋风扫落叶的气势瞬间就散了个干净。他拉起林诗懿的腕子,轻轻道:“跟我回家罢。”甚至像是在撒娇。“我……”林诗懿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齐钺拉着走,她慌忙间脚下一个趔趄。“表妹!”秦韫谦也紧张地上前,却被齐钺一个转身用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