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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儿,我不知道我再病中与你说过多少……”尘封的话题要被再次揭开,上次齐钺还能再半梦半醒间痛诉衷肠,仿佛是多饮之人借着酒醉壮胆的模样。可现下烛火明灭,映着林诗懿那张两世都教他恋慕又遗憾的冷清侧脸,不禁让他声颤。“可我两世,只同你说过一句违心的话,就是我要与你和离。”前世林诗懿的书信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寥寥数句,而且齐钺只是断断续续地收到几封,可每一个字,都是他在草原的黄沙与生死间最大的慰藉。后来断续的尺素慢慢变成折翼的鸿雁,仿佛再也飞不到他身边。他抽空写给林诗懿的信,也从来没有回音。直到雪信救他一命,送他回到北境大营,带来了林诗懿与秦韫谦私有一子的消息,那时间,算起来跟他与林诗懿断了联系的时间是那么接近。他不愿意相信。可是又无法怀疑在那个曾经再料峭春寒的雨夜里替他包扎了整个童年的女人。毕竟那时的梅香jiejie,是那么温柔、善良。他不知道要从何怀疑起。刚上战场的齐钺只有二十岁,纸上的兵法与眼前倒下的生命有太大的不同。他犯过错,吃过败仗,也受过伤,亲历了死亡。起初的五年,他在战场上拼命,为山和安宁,为齐家先烈,也为前程声名。他想要配得上林诗懿。可之后那两三年间,他却才是真的在拼命,拼命的想结束这一切,想回隗都去问个究竟。当一切渐渐尘埃落定,他一面心急,一面胆怯,不敢面对那个有可能的结局。直到他终于走进阔别近八年的将军府,看到了那个跟秦韫谦六分相似的孩子,唤林诗懿娘亲。醋意使他愤怒,愤怒着发狂。几乎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努力了八年,拼命了八年,回首间却终是敌不过林诗懿的竹马。他的人生从九岁起卑贱进尘埃,生活在白眼、指责与唾弃里;他从来不敢想,林诗懿的竹马,会是他。将那封和离文书亲手交给林诗懿的时候,他撇过头去,不敢看林诗懿的脸。他怕看到林诗懿松一口气的表情,更怕只要一眼,他就会跪下来,求林诗懿不要走。他真心地同林诗懿说过“自由”,那是他想最后留给自己那一点男人的尊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时的林诗懿曾死死地盯着他沉在乌金里瞧不见表情的侧脸。谁也不会想见,只是那一个微微偏头的动作,就是——一世天人永隔,两世阴差阳错。一对本该天成的佳偶,至此迢递人间。那一夜齐钺躺在偏厢的卧榻之上彻夜难眠,反复回想着林诗懿最后的一句话,弄不懂那“三尺白绫”究竟是何意。天将未明,他终于忍不住起身,碾碎最后的自尊也想要去问个明白。他去到了林诗懿的房间,那间他们大婚时的新房——他在那间房里迎娶了他的新娘,挑开喜帕的一刹那,林诗懿美得不像真的。可当他八年后再一次踏进这个房间,却只看到了他九岁那年人生中最深刻的那道阴影,再次重现。林诗懿选择了和他母亲一样决绝的方式,两个人不曾与他道别。那之后隗都城里盛传,定北候在北境重伤难愈,积重难返,命不久矣。事实上也是。隗文帝派过不知道多少波太医进将军府,每一个都摇着头出来。定北候于新春返回隗都,谁人都言,他看不到隗都那一年的夏天。也许是因为这样,那些日日盯着他这个隗都新贵的眼睛也就慢慢地倦了。那时的齐钺已然形销骨立,谁也没有想到,他硬是把那最后的一口气吊到了入秋。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必须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不再有人盯着他,他才有机会细细地查。直到他查到了南郊枫山之上的别院里。在那里,他看到了他与林诗懿之间所有消失的书信。有他写与林诗懿的每一封,也有她收不到林诗懿书信后,林诗懿写与他的每一封。时年二十八岁的定北候齐钺满脸沧桑,乱须不理,英挺俊朗的青年看着已经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急怒之下的他一口鲜血染红的面前的信纸,殁在那一年枫山之上正好红枫漫山的深秋里。“我睁开眼时,已经在北境的战场上。”齐钺终于把两世的话都说尽,喉咙里像是扎着一千根针。“我也想快些回来找你,可不管我活几次,北境都是我逃不开的责任。我只能用我知道的一切尽量避开我之前犯过的错,让这场战争早些结束。”自残自损也好,功高震主也罢,他真的都顾不上了。那一千根针扎在齐钺的喉咙里,也扎在林诗懿的耳朵里。那是横亘在他们中间,长达两世的巨大悲戚。林诗懿的眼中现在只能看到刚才在秦府书房前那个稚童的脸,那个孩子叫平儿,她捡回家的乞儿取名林康乐。林康乐养在付mama身边,并不与她十分的熟悉;而那个叫平儿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大人们孩子总是抱怨孩子长得太快,每天一个样儿。现在的平儿与当年的林康乐并不同岁,她之前没有怀疑过,可现在仔细想来……这两个孩子都与秦韫谦的确有几分相似!可她前世……从来没有想过……林诗懿的耳边开始不断地响起齐钺在梦呓中哽咽地背读她的书信的声音。为什么……她勾腰抱住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齐钺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他上前,将林诗懿紧紧地搂在怀里。可在房中相互依偎的,已经是两具颤抖的身躯。甚至齐钺能紧紧揽着林诗懿的已经只有一只手了,没有人知道上天还要从他们之间夺走什么。“如果……如果你有查过……”林诗音的声音也在颤抖,他在齐钺的怀中抬眸,眼神绝望而悲切,“你就该知道,前世为什么会有那道圣旨!”相门嫡女绝食明志这么大的事,她不信齐钺查不到。若是齐钺查到了……若是齐钺知道她是如何艰难才求到了那纸赐婚,那他为什么到了今生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与秦韫谦毫无挂碍。“那道圣旨……那道圣旨不是为了牵制相权不与望族联姻吗……”齐钺查过,他真的查过。林怀济无子,在他死后,相府门庭已然凋落。而在相府唯一的女儿,懿宁郡主也跟着去后,乌衣门第的倾颓也只在一夕之间。齐钺曾查到林怀济的死因蹊跷,怎么会没查到林诗懿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