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平澜阁
余斗在里头收拾碗筷,随口道:“我自己去,大不了扮个乞丐。路上盗匪什么的,总不至于抢我吧?” “盗匪不抢你,异兽也会吃了你。”老李收回双手,抱在胸前,“扮乞丐过得了西荒、大圩,却过不得荆棘之地。” “那里异兽出没,战灵以下,随时都有送命的危险!” “异兽么……”余斗走出茅草屋,幽幽叹道,“咱清澜国都没多少战灵,难怪三国版图望不到西北峡谷,原来是过不去荆棘之地。” 老李目光复杂,低着头问:“鹤山宗的人,真走了?” “昂,来退婚嘛,不受待见,估计是怕小爷揍人!”余大少爷揉了揉胸口,明明吃了严豹一拳,愣是嘴上逞能。 “鹤山宗的人到了水月城,清澜宗的人,也一定到了。”老李少见的皱着眉,“得知余家拒绝退婚,他们会先向宗门请示。” “清澜宗常用‘青眼’传讯,往来帝都,最多两日。” 余斗愣了一瞬,猛然惊觉:“也就是说,清澜宗这几天就会向我父亲施压?” 老李“嗯”的点头:“你若还在水月城,余家主有所顾虑,必受清澜宗胁迫。” “所以……”余斗瞳孔一缩。 方才说的“这几天出发”,初是刺激老李的戏言。不料局势迅猛涌动,竟要让那戏言成真? “我必须在两天内出发,我爹才能与清澜宗周旋,拖出那两年的时限?”余斗想起刚才父亲的脸色,应该是早早算到了这一步。 之所以没有当面言明,或是因为于心不忍。又料定老李是名隐士高人,这才借老李之口,将这残酷的现实告诉自己。 “不错。”老李正色点头,“并且,你爹会告诉清澜宗,你是前往无为学院修行。” 余斗大惊:“告诉清澜宗?那岂不是给了他们截杀我的机会?” 老李冷冷一笑:“杀了你,这桩婚约不解自破。而且,你若身死,届时新皇登基,也不见得会追究这陈年旧事——这亦是余家的生路!” “我爹他……”余斗大惊失色,心里发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中竟还有这层算计! 亲爹算计亲儿子? 还算计到了亲儿子死后,所能换取的利益? …… “臭小子,伤心了?”老李瞅着余斗,脸上虽是冷笑,心间亦有不忍,“余家前程,生死同路,这怪不得你爹。就算你爹保密,难道清澜宗瞎了眼,会不知道你离开水月城?” 余斗自然想得通透,摇头苦笑:“也是,我自己惹来的祸端,就该我自己扛着。若是死在路上,家族的危机自解,倒也不枉这少族长的身份了。” 经由老李点破玄机,余斗心生豁达。也愈加理解,那看似荣耀的族长之位,决计没有那么好坐。 “你这臭小子,心性确实不错。”老李不禁称赞,“若是熬得到无为学院,定如游龙归海、雄鹰振翅!” “我还是麻溜的想个死法吧……”余斗大笑,“清澜宗何等强横,我怕是走不出十里地,就曝尸郊野了。” 老李瞧出几分意思,心说这父子俩,倒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起来正直阳刚,其实呀,个顶个的老jian巨猾! “少爷,你也无须撩拨,有些事情说破了,便没了意思。”老李站起身来,抻个懒腰,拉扯一番筋骨,“此去无为九千里,老李陪你上路。” 余斗心间一亮! 有戏! “噫,老李,这事儿不带吹牛的。”他笑眯了眼,嘴上却还不信,“你这身子骨都快散架了,还陪我九千里呢,可别回不来!” 老李白他一眼:“臭小子,尽拿这丧气话来激我?我把话撂这儿,这一趟不论艰险,老李保证有去有回——嘿嘿,我还等你把我埋这儿呢!” 瞧这话说的,镜水湖老李,怕是真有两把刷子。 也不知是何缘由,让他重出江湖? “嘁,埋你就不是丧气话了?”余斗心机得逞,也不问老李实力如何,寻思有九千里路相伴,多的是机会慢慢了解。 两日之内就要启程,前路生死未卜。 现在,该回去和家人好好道别。 —— 暂别老李,余斗心情复杂的回到家中。 本以为是个满钓的好日子,结果被人上门退婚,家族陷入杀局。 最可气的是——烤鱼还没吃到! 郁闷的从大门而入,书舍的方向,传来朗朗读书声,那是家族子弟在上文化课。一天下来,文武课业颇为繁重。 余斗五岁觉醒,情况特殊,倒是免去了许多功课。但他颇喜读书,看些奇闻杂谈、江湖百家,常常乐在其中。 羡慕书中之人那般快意恩仇、笑傲江湖。 逛了一圈书舍,溜达到武斗场。刻薄的是,刚刚遭遇退婚,武斗场内觉醒战意的族人,并无一人搭理他。 最终,余斗来到收藏战技的平澜阁前。 而父亲余化,已早早等候在此。 …… “爹。”他浅笑招呼。 就出门一个转身的功夫,余斗似乎成长了不少,回过头来再对此局,稚嫩的脸庞,竟透出几分从容。 余化看到儿子,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他自负智计超群,奈何千算万算,算不到儿子觉醒了废柴战意,也算不到醉酒之后的娃娃亲。 更算不到,与儿子定下婚约的女娃子,竟是一名让清澜宗都为之忌惮的超级天才! …… “先聊完事,再去见你娘亲。今天咱们一家三口,要好好吃顿晚饭。”余化硬起心肠,将十五岁的儿子,当成了一个大人。 余斗瞅着平澜阁内空空荡荡,想是父亲清场。举步迈入之时,嘴里道:“老李说了,陪我去无为学院。” “老李……武境如何?”余化转身跟进。 “没问。”余斗摊了摊手,视线扫过满屋的武学典籍,“不过老李挺自信的。” 余化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相信直觉:“老李是我余家福星,有他陪伴,你定可化险为夷。” “爹,您别高兴太早。”余斗和老李相识五年,对他有所了解,“九千里路可不好走,老李肯定有条件。” 余化见儿子少年老成,心里觉得好笑:“老李能有什么条件?若是让你拜师,你高兴还来不及吧?” “拜师事小……”余斗目透戏谑,“老李得九十好几了吧?上回我说给他送终,老李差点没哭,他要是逮着我认个孙子,您不也成他儿了?” “……”余化心里抽搐,要不是离别在即,真想赏这臭小子一脚。说话没大没小,连自个儿老爹都埋汰上了。 “走,上楼。”余化压下心头怒火,往楼梯处一领,“一楼都是些凡品战技,你用不上。” “啧啧,爹是要大出血呀?”余斗嘿嘿发笑,没出息的搓了搓手,“二楼可都是玉品战技,您舍得给?” “要不要吧?”余化白他一眼,直感觉气血涌动,整个人处在爆发的边缘。心说儿子平日里,好像也不刺头哇? 余斗连忙跟上,摆着一副二皮脸,怕是这会儿不让他上楼,他都要死乞白赖的爬上去。 平澜阁的第一层,收藏凡品低级、中级、高级战技,约摸两百种,足够支撑战士级别的战斗。 在第二层,则是收藏了玉品低级、中级战技,共二十余种。 战锋级别的战斗,多数用到此类战技。只有少部分战锋,有资格学成玉品高级战技——譬如,家里特有钱! 余家是商贾世家,倒也存在那个级别的收藏。 玉品高级的战技卷轴,制作方法相当繁琐,代价十分高昂。就连战骁、战灵级别的战斗,也会常常用到。 在余家,只有入选家族长老阁的强者,才有资格登上平澜阁第三层。 —— 余化带儿子登上第二层,摊手指向阁楼之中的一圈辉光:“家族长老经过商议,同意你选择两个玉品战技卷轴。” 本以为儿子会满心欢喜,不料这小子蔫蔫的走上前去,嘴里叨叨:“咱家好像也没有土河战技呀……” “有通用的!”余化额冒黑线,“已请平澜阁执事长老挑选,有红绳标记的就是!” “哦哦,通用的好!”余斗咧嘴一笑,回头瞅着父亲,“爹,我能选玉品高级不?” “嘿我这暴脾气!”余化怒火中烧,儿子三番五次挑衅老子,岂有此理! 当时就要冲上去一通好打,按说余斗应该抱头鼠窜,但这小子见到父亲发怒,竟然站定原地。 不仅一动不动,嘴角还挂上了一丝微笑。 这? 唱的哪出? 余化云山雾里,只听儿子松懈的道:“爹,您没算计豆豆,豆豆很开心。” 刹那之间,余化如遭雷震。 虎目颤颤,已是泪光转动…… 他总算明白了,儿子兜了一圈回来,为何故意较劲——竟是在试探自己! …… 假使余化算计儿子,计划送其一人之命,换全族安稳,心里则必有亏欠。无论余斗今日如何找茬,他都会忍让。 只有问心无愧的父亲,才会暴怒的教训儿子! …… 余化眼眸晃动,看着微笑的余斗,仿佛又见到儿子幼时的模样。那眼眉,那鼻子,那嘴角,简直可爱极了。 而今,父子之间,竟也有了心机? “你个小兔崽子,我算计你个乌龟王八蛋!”余化终于没忍住,爆喝出声,一脚踹向儿子的屁股。 看似势大力沉,但脚下的准头,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余斗明明未躲半分,父亲的一脚却只蹭了个边,莫说疼了,顶多踹上来些灰尘。 但落脚之时,却踏出一声巨响,整座平澜阁颤颤巍巍,俨然遭了地震。 “嘶,四星战骁,恐怖如斯哇!”余斗哈哈大笑。 “去你的恐怖如斯……”余化苦笑摇头,抬手推了儿子一把,“快选战技,我另有一事说与你听。” 余斗解开心结,便不再贫嘴。 平澜阁二层的每个玉品战技卷轴,都有独立的储物台。在二十余个储物台中,有红绳标记的,有大约十处。 身为少族长,余斗对族内收藏,其实早有了解。没多会儿,他就挑中了其中两个战技卷轴。 其一为“迅鹰”,玉品低级战技,属身法。 其二为“碎六合”,玉品中级战技,属拳法。 “爹,我选好了。”余斗冲父亲晃了晃手里卷轴,“一个迅鹰、一个碎六合,都是一次的,我收了嗷!” “怎么选这两个?”余化默许了儿子稍有违规的举动——马上就要分别,些许族规,早已无足轻重。 余斗认真答道:“迅鹰是平澜阁内最好的身法战技,开启迅鹰,可在一分钟内提供一成左右的速度增幅。” “我年龄尚浅,不善兵器,一些套路精妙的战技,一时很难学会。碎六合讲究拳意,招法简单,爆发力强,正适合我。” 余化微微颔首,提点道:“加持迅鹰战技,会增大自身消耗,宜速战速决。这碎六合的爆发力,堪比玉品高级战技,倒是恰好相配。” “那……”余化很满意儿子的选择,却还是有所担心,“为何不选个护身战技?关键时刻,或可保全性命。” 土河战意欠缺上限,若是没有防御性战技,进入战锋领域,很容易被爆战魂的同级战锋破防,一招毙命。 对此,余斗反而不担心,颇有信心的道:“防御战技,可保一招之命,却难克敌致胜。我还是相信,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苏落名的斗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