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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不尴不尬地闲聊了半天,就拖到了晚膳的时候。裴其姝松了口气,起身就打算告辞了。“留下来一起用个膳吧,”东宫太子淡淡道,“下回再见面,就是可能都要半年之后了。”“要这么久吗?”裴其姝一时怔住,惊叫道,“中间都不能回来的吗?”东宫太子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只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口吻漠然道:“军纪如此,没有必要。”“也是,”裴其姝尴尬地笑了笑,连连附和道,“入乡随俗,入军自然更当遵守军中的严明法度,那半年……半年就半年吧。”之后便情不自禁地粘粘糊糊了起来,再不主动提要走的事了。三个人是在用明萃阁里用的晚膳。东宫太子是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之后,才喊了裴其姝与五皇子过去。而当裴其姝一走进明萃阁,脑子一晃,心尖尖上的rou狠狠一颤。——这里面的布置,分明与裴其姝梦中所见的场景一模一样!而至于那梦境中,最后一口毒死裴其姝的梨花糕……裴其姝呆呆地望了过去,只见那案正西北角摆着着的那叠,不是梨花糕又是何物!裴其姝的失态太明显,东宫太子与五皇子都被吸引了心神过去。二人皆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几乎是同时问道——“你又怎么了?”“这梨花糕可是有什么不妥?”“啊!”裴其姝抢在东宫太子举筷欲试一块前,赶忙将人拦了下来,自己整碟举起来掂了掂,煞有介事道,“这梨花糕啊……我一看我就觉得吃了它得要闹肚子!不吃了不吃了。”然后手一抖,将一整个碟子直接全部反扣在了地上,满盘子的梨花糕跌落成一大摊,碎了一地,再无一块可食了。裴其姝微微松了一口气。东宫太子平平地将视线移了过去。裴其姝理不直气也壮,只从容自若、怡然自得地平静用膳。边上宫人见状,却是不由尴尬地小小声提醒裴其姝道:“那梨花糕是皇后娘娘亲手做好送来的……本是专给太子殿下用的。”裴其姝差点被自己口中尚未咽下的食物给呛死。“那,”裴其姝呆呆地看着地上已经醉得稀巴烂的梨花糕,尴尬极了,怔怔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果然梦都是假的吧!皇后亲手做的梨花糕,怎么会是有毒的呢?还是拿来给太子吃的,总不会是想毒死太子吧……裴其姝自己都被这个奇奇怪怪的脑洞给逗笑了。裴其姝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对那个梦境的恐惧倒是少了许多。所以在后来,当东宫太子屏退四下,三人边吃边聊谈到一半,东宫太子突然面色猝变,僵了一僵,勉强坚持着忍了两秒,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时,裴其姝才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慌成了一团。心神大乱。五皇子反倒是在场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人,当即扑过去,一把捏住东宫太子的筷子,厉声喝问道:“你刚刚吃了什么!”东宫太子颤抖着手,点了点案上的那盘湘浦雁。而那却是裴其姝为表先前躲着人的赔罪,从长乐宫带过来的。东宫太子与五皇子同时想到其中关节,齐齐变了脸色。东宫太子的下意识反应,是去彻底毁掉那盘湘浦雁,毁尸灭迹、死无对证。五皇子却是举起自己的筷子,毫不犹豫地先吞了两口下去。然后忍住腹中剧痛,拿起裴其姝的碗筷,夹了一点,端到裴其姝面前,低低地哄劝道:“姝姝,吃一口……你必须也得吃。”东宫太子面色剧变,看得肝胆欲裂。但腹中剧痛发作,他的眼前已经昏昏沉沉,一片漆黑。…………九年后的西湖边上,裴其姝怔怔回神,终于收回了那段被自己遗忘多年的、身为昭乐公主的记忆。“所以说,”裴其姝的眼泪扑簌簌落下,神色木然道,“我是‘碎金兆’。”——那个仿佛在血脉里被诅咒了的三姓女中的“碎金兆”。她梦到了自己的死,为了躲开,最后却反是阴差阳错地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当年该死的,”裴其姝怔怔道,“应该是我……”“不,”来人上前一步,紧握住裴其姝的手,柔声道,“当年我们之中,没有谁是应死的……真正该死的,是动手害人的那个。”105.死生我是靠着对你们的想念熬过来的。……太多太杂的记忆自裴其姝的记忆深处蜂拥而出,挤得裴其姝头昏脑胀,神智迟钝,一时完全无法去正常思考。她心中非常非常的难过。——那种难受,不是一种想要嚎啕大哭,崩溃灭顶的悲恸,而是一种密密麻麻的压抑、一种混杂着自责内疚、与乍闻真相的愧悔惶然……搅合成的令人几乎无法喘息的绝望。裴其姝被这种沉甸甸的情绪压得几乎要抬不起头来。“姝姝,”五皇子笑了笑,抬起自己的左手,握住裴其姝的一只手,在指缝间轻轻地捏了捏,把玩了一下,然后提起来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轻声道,“你听。”裴其姝蜷了蜷手指,心神不定地依着五皇子施为,乖顺地静静数着他的心跳。片刻后,后震惊地瞪圆了双眼。——那心跳……那心跳极缓极慢,轻得裴其姝几乎都要数不到了。五皇子看得便忍不住要想笑。——他已经在这张脸上,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般生动的颜色了。即便是他无数次揽镜自照,想从中以此窥测出自己孪生meimei的丁点形容……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他们曾经是一双互相环绕、盘旋生长的并蒂植株,但长到一半,还未开花结果,其中一半便被硬生生地拉扯开,搬到了一处阴仄幽僻的昏暗角落。那角落里净是苦涩的水,顺着植株的根系,一点点蔓延爬上……于是,那半道被搬到这里的植株,便也同样长出了苦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