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因为，我想妳

    胡人血涌如注却也力大无穷，他猛力抓起高承安，将他往墙上掼去，“砰”的一声，随着高承安的嘶吼，他被掼摔到角落；本来被抓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又因为受伤，他觉得自己骨头要散了！

    可高承安还是满嘴喊着：“李芙快走！”

    胡人满身是血，他拔出长刀，怒吼朝高承安砍去；李芙此时根本不会走，在长刀往高承安背部落下之时，不顾一切扑上去，抱住胡人的腿，胡人登时被拖倒在地，大吼一声，脚用力一踹，直接踹在李芙肩胸之处，李芙痛苦得几乎要把肺呕出来，却仍紧紧抱住他的脚，高承安踉跄起身，就在胡人第二脚要踹向李芙，长刀也举起之时，高承安cao起地上匕首，一边踩住胡人握刀的手，直接将锋利匕首狠狠刺进胡人胸膛──

    “啊──”

    胡人发出死前愤怒狂吼，双脚乱蹬，李芙被他踢得滚了好几圈，几乎要把五脏六腑给踢出来！

    高承安发了狠，匕首不断举高刺下、再举高刺下！没多久，胡人不动了，高承安又接连刺了四五下，让人死得不能再死，满地鲜血泥泞，他几乎气力虚脱，终于跌坐在地。

    李芙一边咳嗽，胸腹翻江倒海，几乎站不起身。

    高承安歇息了一会儿，踉跄爬起来，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起来：“李芙、李芙……妳还醒着吗？”

    “还……行……”

    两人浑身是血，高承安把匕首交给李芙，一边扶着她：“我们走。”

    李芙本来走不动了，头晕又想吐，还好有高承安，两人跌跌撞撞，逃出屋子，直接跌在雪地上。

    外面竟然没有人，不远处有几具胡人尸体，两人又吃了几口雪，李芙是几乎走不动，全是靠着高承安扶持。两人踉踉跄跄，不辨方向往外走，途中又跌了几次跤，高承安始终都没有放开李芙。

    两人十分疑惑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猜测应该是官兵追来，又跑去追逃散的胡人，可没有人进去救他们，又让两人没底，不确定对方究竟是谁。

    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一声喝叱，接着一支羽箭飞来，高承安大吼一声：“趴下！”他直接把李芙扑倒，整个人覆在她身上。

    “眼睛闭起来，不要看！”

    李芙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浑身冰冷，听到鞑靼人的怒吼，眼尾余光看到两个胡人手提长刀就要挥来，高承安护在她背上，她不知道听到的是她还是他的心跳！

    已经要死了吗……

    李芙眼泪泛滥，她突然想还好把韩战放了，至少可以少死一个人──

    就在她闭紧眼睛，等待长刀落下，由远而近的粗吼却戛然而止；一枚快如电掣的羽箭横空飞来，飕飕地在北风中十分骇人；随着胡人惊恐惨叫，一阵血雨洒下，又一道骇人惊呼，两具胡人尸体一起倒下。

    高承安和李芙不住急喘，高承安先张开眼睛，把李芙拉起来，他们看见远方有一名青年长弓连珠发射，又射倒了两名想往他们杀来的胡人。

    “芙儿，是救兵。”

    李芙眼睛几乎睁不开，她一身狼狈，身上又是雪又是血，高承安比她高不少，可是她从他挡住她的肩膀往外看，见到了一具更高大强悍的身影。

    她半瞇的眼睛立刻泪湿。

    是幻觉吗？不，不是幻觉。

    那男人一身灰黑色的狼皮裘袄，束起的头发插着一只虎骨簪，背上负着箭囊，抽箭、弯弓、搭箭、射击，快如电掣、箭无虚发，四方追来的胡人一个一个倒地，直到没有人站立。

    “韩战……”

    李芙喊得虚弱，可是韩战似乎听到了，他高吼：“大小姐不要怕！”

    不远处又传来马蹄声，这一次轮到高承安欢欣鼓舞，他看到了熟人。

    “主子！”

    果然几名穿着软甲的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来，径自来到高承安面前，看到他都高兴得单膝下跪：“属下救驾来迟，主子──”

    高承安却阻断他的话：“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走！”

    韩战直接越过高承安，将李芙抱过来，转身蹬上一匹黑马，双腿一夹马腹：“驾──”

    一行十余人快马疾奔，猎猎冷风刮在李芙脸上，她又冷又痛，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失去意识，可她的手紧紧抱住韩战的脖颈。韩战一手驾马，一手紧紧搂住李芙，于马蹄颠簸下低头，用力吻住李芙头顶。

    李芙整个人埋在韩战怀里，隐隐约约听到后头有人追逐斥喝，可她一点都不害怕，真不怕了，在韩战怀里，她有一股莫名信心，他们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李芙意志渐渐清醒，她的声音颤抖：“你怎么回来了？”

    周围风雪怒号，可李芙就是听到韩战那凛冽又低沉的声音：

    “因为，我想妳。”

    咻咻──

    羽箭又从身边不断射来，身后胡人的声音也顺着风传来，身后有高承安的护卫喊道：“当心箭矢，咱们得再快一点！”

    骑在护卫头子身边的高承安看着前方韩战的马匹，问：“他是什么人？”

    护卫道：“他叫韩战，是夜狼人，也是李大小姐的家奴，是他带属下找到主子的。”

    一行人快马加鞭，可后头距离不断拉近，高承安想了片刻当机立断，大喝：“江毅、吴三，咱们引开他们。韩战，带你家小姐往南去秋雁关！”

    韩战马鞭一甩，马头拐了个弯，李芙看见高承安带着他的人从右边跑去，引开胡人，风雪中高承安朝她挥手：“芙儿，后会有期！”

    *****

    韩战带着李芙跑了不知多少里路，冲进一片树林，天色已经整个暗下来，马也气喘吁吁，几乎要跑不动；幸运的，两人在树林里找到一间木屋，应是猎人进山狩猎的休息所。

    里头有些干燥木柴，李芙是几乎没力气了，韩战生了火，屋内温度渐渐高升，李芙才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

    韩战挖了雪，找了一个茶壶装起来，放在火上烤，这时李芙踱过来，从他身后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背，不说话。

    韩战转过身，一只大手摸上她的脸颊，李芙楞楞抬起头，她满脸脏污，头发凌乱，衣服满是褐色血迹，她觉得自己此刻一定丑死了，可韩战看着自己，奥蓝深邃的眸十分温柔，嘴角甚至还微微带着笑。

    韩战又从他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大饼给她，李芙一边啃着，配着热水，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有没有受伤？”

    “有，疼死了！”

    李芙开始告状，也把她和高承安这两天的经历绘声绘影说给韩战听；韩战听到她被鞑靼人踢了一脚，眉眼清晰可见的愤怒，直要她到火堆旁，脱下衣服给他看。

    果然左胸口已经肿起一大块乌青，还好肋骨没有受伤；韩战整张脸冷峻又严肃，看得出来他十分生气。

    “韩战，我没事，这些会好的。”

    韩战低头，将唇贴在她的左胸上不住亲吻，不带一丝旖旎情色，充满了怜惜。

    他拿布沾湿给李芙擦脸、手脚和身体，还好身上除了那一大块瘀青，身上只有一些挫伤，并无大碍；两人在木屋里相搂着依偎过了一夜，第二天继续兼程赶路。

    终于在第三天，他们看到官道上刻着“秋雁关”三个大字，只要进入秋雁关，等于正式进入关东，回到了大晋的地界。

    守秋雁关的士兵原本看到韩战有些戒备，但李芙自报家门后，两人很快被迎进驿站，韩战还让士兵去请大夫，确定李芙胸口的伤真的没有大碍，他才整个放心下来。

    晚上韩战自然是守着李芙，在她床榻前铺草席，李芙皱眉，直接拉他上了床榻。

    李芙将脸埋在韩战怀里，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秋雁关的校尉来了，说白玉城那里早来了文书，让沿路驻军寻李芙；李芙一听就知道是高承安。

    她道：“大人，高承安已经安全回到白玉城了吗？”

    校尉闻言，一脸诧异看向李芙，顿了半晌才道：“是。”

    她高兴转身：“我去给他回个信。”

    “等等。”校尉道：“李姑娘，至于妳那位夜狼奴，虽说是一名好汉，还是个忠仆，但身分确实有些敏感。在下建议……在下建议您还是别带他入关，让他走吧！”

    李芙没有说话。

    校尉又道：“李家商队已经重新集结，他们前天才从秋雁关下东南，目前应该停靠在梁城，如果妳快马加鞭，不日就能赶上。您看着需要什么告诉下官，在下自会为您准备。”

    李芙点头，转身进入房间。

    李芙给高承安写信，用朱砂按了指纹，让韩战将信交给校尉，自己就又累得睡去；韩战向校尉借了一辆马车，又给李芙准备沿路粮食，还申请了两名护卫随队保护李芙。

    第二天，李芙整装完成，见有两名侍卫在门外等候，疑惑道：“韩战，那两人是……”

    韩战敛下眼帘，低声道：“他们是保护大小姐南下的。”

    李芙：……

    “什么意思？”桃花眼凌厉盯着韩战。

    韩战难得怯懦：“妳没说，让我跟着妳。”

    李芙又辛酸又好笑，她上前两步，双手环住韩战的腰，将脸贴在韩战胸口：“韩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回家去，还是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