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你走路有没有听到你脑子里的水声?
026 你走路有没有听到你脑子里的水声?
一提到苏袤,厅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乔方没有直接说,却沉默良久才问:“大小姐何时会再上京?” 李芙挑眉,乔方答非所问,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双桃花眼审视着乔方。 李循看不过去:“大人问话,怎不回答?” 李芙看都不看李循:“再说吧!你怎么跑到这来?” 李循还要再斥责,却见乔方阻挠李循,回答李芙:“大小姐这次在塞外遗失的几口箱子,妳的朋友拖人给你找着了,妳点点看有没有少了什么。”说完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交给李芙:“这是对方给妳的信。” 乔方起身,连带着黄县令和李循都得起身,整个厅堂只有李芙坐着。 只见李芙也没觉得不对,优雅接过信,上头写的是“李芙贤妹亲启。” 李芙微楞,不是苏袤的字迹。 乔方任务完成,就准备走人,李循送客,李芙自然跟在后头,将乔方和黄县令送至二门,李循本想到沛县百味楼宴请两人,可乔方上马就直接回京去了,片刻都不想逗留。 黄县令说了一番客套话,眼睛在李家父女身上转了一圈也微笑告辞,那眼神弄得李循十分不自在。 黄县令一走,李循的脸就黑了下来;不过李芙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走到厅堂的几口箱子旁:“这几箱本来是买回来要孝敬老爹你的,谁知道半路给胡人劫了,还差点丢了性命。也是老天爷厚爱,否则我这没爹疼没娘爱的孤女,连家都回不来了。” 李循正要说两句,就又被李芙堵了一嘴:“要不是韩战救我,高承安替我挨揍……” “什么?”李循彷佛听了什么笑话:“妳说谁替妳挨揍?” 李芙杏眼瞪过去:“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哼,一个和我关在一起的陌生人都愿意为我挨打,我回家这么久,你除了骂我,可问过我这一路的艰辛?” “妳──” “你说我上个京什么都没给你带回来,现在孝敬你的失而复得,都在这里了,你自己去翻吧!”李芙揣着信,带着韩战和灵犀走了。 王氏这时才走进厅堂:“老爷,县老爷和京城官爷来家里做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走,也不让莳哥儿招待招待他们……” “他们是来找芙儿的。” 王氏:…… 她看到一旁箱子:“这些箱子是?” 几口箱子看起来破破烂烂,可见经过几番摧残,李循道:“是芙儿京城朋友帮她寻回来的,说是芙儿路上给老夫买的,小桥、流水,去打开我看看。” 下人过去开箱子,王氏也笑着走过去:“京城什么朋友?还专程给送过来──” “莫笑。”李循眼里满是严肃,低声道:“京城没一个简单人物。” 王氏被说得表情讪讪,可当小桥、流水将箱子打开,她撇在一旁的嘴就张了开来,久久合不起来。 话说李芙回房看信,想不到那信竟是高承安写的,她整个眉眼都笑了起来。 信里说他平安之后,带着家将出城报仇,找到了当时李芙一起被劫的行囊,现在将这些原数送回,并且让她下次上京一叙。 李芙看完信心里十分高兴,共同患难过的就是不一样,比起京城和她搞暧昧的苏袤,不知道真情实意了多少!只是不知高承安是何来头?凭自己的家将就能报仇雪恨,恐怕他家世不俗,是个世家子,又或者是个年轻武将。 可能是个武将吧?这样他托乔方送箱子来,也合理多了。 正在胡思乱想,管家亲自前来,说李循请她一起到前厅用膳。 这是李芙第一次正面看到李府的新管家,听说姓刘。她瞅了他一眼,傲娇收信:“不去,我自己吃。” “那老爷说京城送来的箱子……” “给他的自然随他处置。” 刘管家走后,李芙用了膳,正思考怎么给高承安回信,又想干脆和李循讨点钱上京,京城有高承安有苏袤,她还有韩战灵犀,做什么都好过在这家里。 此时的厅堂,王氏还在啧啧赞叹李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塞北的狐裘狼袄、鹿茸虎鞭虎骨什么的,还有一箱应该是高承安打了鞑靼人后搜刮来的战利品,也给李芙寄了一箱,都是一些名贵物产。 王氏眉开眼笑:“老爷你看这人参,这么粗一根儿,这在咱沛县里,至少要价百两……” 李循看着这些东西:“正好,她得了风寒,那人参给芙儿送去,里头还有些珍贵药材,也一并送去碎玉轩。” 王氏:…… “至于其他东西,你娘俩喜欢什么,拣一些去,其他的还去给她就是。” 王氏:…… 老爷一定有一张奥斯卡,王氏心里咬牙,否则这些居然都看不上眼,还要还给那死丫头! 李莳却道:“江南气候温和,这些兽皮孩儿要了无用,还是还给meimei吧。” 王氏一听偷偷白了李莳一眼,这小心思李循当然看在眼里,不过也没说什么,只说晚上他会再找芙儿谈谈。 晚上,李芙在书房还想着怎么给高承安回信,韩战在旁边给她磨墨,李循带着李莳就直接走进书房。 李芙搁笔,沉着脸,没有站起来。 李循自己寻了椅子坐下,李莳坐在他身边。 “病好多了?” “刚喝了药,黑大夫虽姓黑,但妙手回春,心肠比某些人都干净,自然药到病除。” 李芙字字带刀,李循也懒得计较了,他看向韩战,本来打算把这人打发走,但听到市井说他是个忠仆,之前来回四趟八十里路这样跑下来,全沛县的人都知道他,此时再赶他走,是嫌自己的流言还不够精彩? 他让李莳给了两锭银子:“听说昨天是你背着黑大夫来,这是赏你的。” 韩战没有上去拿,也没谢赏,李芙则笑了一声不说话。 李循觉得尴尬,一抬头,就看见李芙清冷澄澈的眸盯着他,那一双眼睛像极了以前的杨槿,每当她和自己针锋相对时,就是这双眼睛看穿他的内心,洞悉他心底一切想法。 “妳……很像妳娘。” 李芙没想到他会提起杨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娘,恨她绑了你十几年,所以连带也讨厌我,可惜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李莳一旁神色黯然,但李循摇摇头:“不,是我对不起槿娘,对不起妳。” 李芙楞了一下,感到有点意外。 “这家该是妳的,一个铜板都不会少给妳,来日不论是妳入朝还是莳哥儿为官,这家业都是妳俩兄妹一人一半,这是老夫在族里说清楚的,也和妳母舅家讲明白的。” 李芙心想说的好听,李家最多的就是田地和商铺,田地就有沃腴有贫瘠,商铺有赚钱和亏钱,到时还不知道怎么算? “不过现在不是分家的时候。” 李莳赶紧道:“爹,孩儿没有这种想法。” 李芙也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她有自己的打算;她道:“爹,我打算过几日就回京,塞北的货你喜欢的拣去,次的我拿去卖了倒腾些路费……” 想不到李循打断她的话:“妳今年不能再上京。” “为什么?” 李循眸底难得严肃:“今年塞外不稳,战事频传,恐怕北方不安定。” “不安定也不会打到京城。”永勤帝虽然糟,但也没糟到这个地步吧? “妳知道什么?”李循骨子里的高人一等又冒出来:“北边不安定,朝廷就势必征兵加赋;如果到时朝廷跟妳开口要钱,妳不是得写信找家里要?” 他又冷笑:“加上妳京城交的那些朋友,丞相府是太子党,如果太子朝妳要钱呢?国库一空虚,江南就会加税,到时苏丞相窜夺皇帝朝盐商茶商借钱,妳被扣在京城,老子我能不掏钱?” 李芙瞇觑着眼,虽说很现实,但李循说来说去还是心疼钱:“江山颠覆,爹,你不给朝廷,等到了那一刻谁帮你保住产业?” 李循眼睛闪过精光:“朝廷的事自然有能人去处理。芙儿,妳知道妳娘十五年前就圈了一块地,虽然想打理,却总是因为身体关系闲置下来,现在只由四家佃农照顾着。总之这几年京城去不得,想念书在这里也不是不能念,这样吧!妳若有心,那地就给妳,妳若能种出个什么花样来,三年后换妳大哥进京,老夫把家产都交给妳打理,妳说如何?” 李莳一听也大吃一惊:“爹──” 李芙听了几乎气笑。 她看看李循又看看李莳,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是那几箱皮草给王氏迷的眼,以为京城遍地黄金,那些权贵随随便便就能结交,然后每年给她送来这些狐裘狼袄人参鹿茸?所以想让无良爹将她放逐到别庄,让李莳接手自己现在的一切? 真是好打算。 她打量一下李莳,虽身材高大,五官清朗,但粗糙黝黑,一看就是个老实质朴的庄嫁汉;虽也学老爹穿了锦袍,但那书香气质没有耳濡目染长期习养,是培养不出来的。 李莳那一身农活气息去京城,是想苏袤找他讨论农稼,还是让蒋瑛请他上门种花? 更异想天开让她这娇滴滴的姑娘去垦田? 李循是没了杨槿也跟着没了脑袋是吗? “我说爹,你是钱多到觉得花不完?我花了将近一年去赔小心攒下来的人脉,你一句话就让我拱手让人,然后还把我贬下乡去当农夫,女儿究竟是哪对不起你,让你这般见不得我好?” 李芙愈想愈生气:“你这吃软饭的家伙!我娘帮你置下这偌大产业,前脚刚走你立刻娶来小老婆迎接私生子也就算了,好歹你也得守成;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你让他上京去攒关系考科举,让我去垦田?你走路有没有听到你脑子里的水声?” “爹,息怒!” 李循已经抓起桌上的墨砚:“我打死妳这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