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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敛轻笑一声,道:“他这人,实在正直,正直的人若认真起来混江湖,怕是谁都打不过的。”“……”张和才盯着她面上的笑容。那轻薄的笑貌叫他心中起了一股凶猛的火。那一股火势头猛烈,熊熊烧灼,炎峰更在愤怒之上,他清晰感到它实在是不合时宜,不仅来的时机不合时宜,它的名字也不合时宜。那股火,名叫妒忌。被这股火顶着,张和才冷笑一声,道:“那你还不快跑?若叫人察觉你和他的死有牵扯,贺铎风岂不是再不会同你来往。”李敛耸了耸肩道:“我本也——”她的话猛断。一把抓过张和才的领口,李敛揪着他朝一侧疾进两步,张和才一个旋身,恰躲过了破空而来的一鞭。她本就不该暂留,此时此地遇敌更是顶顶的麻烦,唇舌一翻现出神隐刀,李敛一推张和才,大喊一声“走!”转身轻功踏地,脚点飞檐,躲过来人的两鞭朝他直取而去。张和才自知半点武功也无,闻言没头便跑,丝毫不拖泥带水。他朝暗巷另一头疾奔而去,跑过地上苏北晏的尸体,跑出了这条巷子,又跑入另一条暗巷中。他在无数条近路之间穿行,大喘着气,只求尽快跑回王府去,可当跑过一道青砖拐角,张和才忽然感到身后一道剧痛,他嘶哑地叫喊了一声,朝前扑倒。他身后那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长鞭抽卷,一拉一带,卡住了张和才的脖颈。窒息感猛然而来,张和才双手抠住自己颈上的鞭子,指尖抓过上面的倒钩,立时带出一片血淋淋来。身后那人更加使力,倒钩抓破了他的皮rou,张和才颈上的旧伤一阵勃勃疼痛,窒息感更加强烈,张和才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舌不自觉伸出来,几欲作呕。耳畔鸣响纷乱,他双手徒劳地乱抓着,渐渐要失去力气,左手却忽在黑暗中摸到一物。那东西扎了他手掌一下,他却连瑟缩都没有,一把抓起来,朝后猛然倒插过去。“啊——!”随着身后皮rou破开的声响,一道男女不辨的尖利嘶叫响起来,钳制张和才颈项的长鞭刹时放松。他剧烈咳嗽起来,濒死般喘息着,胡乱抓下颈上的鞭子甩得远远的,朝前爬去。回过头,张和才在昏暗的巷中看到来人一身圆领紫衣,左眼中插着一根断竹。张和才只见了那人的衣裳,便已消却了今夜所有的勇气,他大口喘着气,干呕两下,踉跄着爬起来,倒退着欲离开,谁知地上那人竟跌跌撞撞起身来,伸手扑住他,将他按倒在地,一手掐着他,一手去拔自己眼中的竹节,欲用它杀了张和才。张和才快吓疯了,他双腿乱蹬,拼命要抓开这人的手,按住他不叫他去除竹节。他嘶哑喊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叫厂公放过我罢!我不会说出去的!!!”他近乎哭叫的哑声和那人剧痛之下的尖叫混杂在一起,二人音色相近,一时分不清谁是谁来。张和才紧张到极致,睚眦崩裂地瞪着眼前之人,双手按在他的双手上,要挣脱他钳制,没见到他身后刮来的一道飞影。那影子速度极快,掠行而来,滑到那人身后猛地停下。张和才只见自己按在那人手上的手上,又覆上来一只白生生的手。三只手叠在一起,一只朝外拔,两只朝里推,结局一目了然。随着一声轻轻的扑哧声,竹节尽没入了这人的脑中。方才混乱一片的嘶喊一时俱静,暗巷中一片死寂,张和才瞪目望着面前之人在原地挺了挺,接着朝前倒下,趴倒在了自己身上。第三十一章“啊!!!”张和才骇然而叫,手忙脚乱地朝后爬去。他脸上有血,手上有血,身上有血,颈上眼中,一片血红。这次,不是鸡血了。“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在原地哆嗦着,身上身下,全是一片湿凉。他脑中一片混乱,一切一时间尽皆忘了,只哆嗦着身子,不断重复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李敛把地上那人踢到一旁,蹲下身来望着他。她道:“张和才——”“我……我杀人了……”“张和才,你——。”“我杀人了……我……我杀人了……”“张和才!”“我——”李敛猛然伸出手,重重扇了张和才一耳光。张和才的头被扇得朝一侧偏过去,脸颊立时上了颜色,火辣辣的,却不如预想中疼痛。这一巴掌如同一盆兜头冷水,将他从沉陷的梦中叫过来,他惊醒般喘息两声,回过头看向李敛。“张和才,你听我说。”她双目灼灼,紧紧盯着张和才,也紧紧握着他的手。她眼里的热烈是他前所未见的。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都沾满了血,同一个人的,同一件事的血。李敛快速道:“我方才缠杀那人见你走了立时去追,此人又欲取你性命,这二人定是冲你来的,我摸过了,他二人都是阉人,是东厂来的,我不知你犯了什么事惹上这批紫衣狗,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事儿必要死死埋了。你起来,把此人拖到巷子那头用扒光了,草席盖上,我去拖那人,你等着我寻辆车子来,咱们把他俩拉到市郊去,你听懂了吗?”“……”“张和才,你听懂了吗!”张了张口,张和才哑声片刻,结巴道:“你……你为什么……”“……”“……”李敛竟还能笑出来。她轻笑一声,笑容中却连一丝笑意也无。她笑道:“若我帮了你这回,想必你便不会将我杀那人的事,嘴贱透给贺傻子。”顿了一顿,她将那无益的笑容打落,慢慢道:“张和才,我帮你,是因为我确信,这二人必然比你该死。”“……”不等张和才反应过来,李敛垂了垂眼,复又抬起。“张和才,我知道你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事实上,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好人,一个也没有。好人和坏人只在活在话本子里,在这世上行走的,只有该死和更该死的。”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张和才,我信你。他必然比你更该死。”“……”她的这番道理简直是狗屁不通,张和才却不知自己为何回不过神来。别的刨去俱都不提,可唯有的那句我信你,实在太诱人了。眼前的女人下巴上有血,身上有,脸上也有,她拉着他的手又热又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