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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吹奏口中的曲子。每逢发生战事,他总要吹一吹,希望身在江南也能安慰战死将士的孤魂。良久,一曲毕,薄唇离开音孔。霍临风道:“吹完了,下来罢。”容落云握紧伞柄,那人始终背对他,后脑勺长眼不成?他坐着不动,霍临风再道:“瓦片沾着雨水,仔细又湿了屁股。”好一个“又”字,容落云飞身翻下,滋事儿一般撩人家的袍子。他不满意地说:“我明明用了锁息诀。”霍临风这才转身:“未达十层,我都听得见。”他扯回袍子披好,睨着眼睛看伞,“原来去朝暮楼,就是换一把更难看的。”容落云反驳:“怎的难看,这叫黄莺抱月……只是‘抱月’有点耳熟。”霍临风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个差点收房的丫头,叫抱月。”说罢见对方色变,明白了,看来是不当讲。他岔开话题:“为何漏夜前来?”容落云坦言看见张唯仁,便想问问情形如何我。霍临风笑得无奈,看来以后要让张唯仁蒙面,不然总被这人碰上。他说:“信已送去,我爹会上奏催促军饷。”倘若上奏仍无用,他的兄长、镇边大将军霍惊海,便披着御赐征袍到长安去,亲自向朝廷讨要。如此的话,说明计策顺利进行,容落云迟疑道:“为何觉得你心事重重?”霍临风答:“计策顺利,情况却始料未及。”他本欲隐瞒,奈何对方特意潜来,并明刀明枪地问他,“塞北的战事根本无需夸张,军饷不足,将士苦撑了数月。”“连我爹也……”他停了停。容落云问:“你爹怎的了?”“我爹遇袭,不幸中了一箭。”霍临风说,“你,听来觉得痛快吗?”容落云眼眸忽暗,jiejie说得没错,他们迟早会到形如陌路、反目成仇的那一步。此时霍钊受伤,分歧与猜疑便纷至杳来。他不觉痛快,霍钊受伤说明敌军的强悍,将士的伤亡、百姓的危险也就增大。他走近些,捉住霍临风的袍子,没有撩动,而是为其轻轻拢紧。“恶战持续到年后才结束,对方一年之内再次起兵?”他甚是意外。霍临风道:“莫贺鲁死后,突厥亲王阿扎泰即位,与钦察部族联姻,兵力得到补充。”而我军还在休整阶段,频繁交战实在疲惫。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粮饷拖欠无异于雪上加霜。霍临风将情况告知,见容落云沉着脸,才发觉自己太过严肃。他从拢紧的袍中探出手,一手揽人,一手夺过纸伞压低些。“这般情形,皇上拖不得了。”他刚“吓唬”了人,这又来哄,“等军饷充足,塞北的精兵定能把蛮子杀得片甲不留。”容落云问:“当真?”霍临风逗对方:“总不能少个我,连胜仗也打不了罢?”容落云松一口气,嘴角还未漾起来,腰腹被什么物件儿戳中。他低头一瞧,是霍临风拿着鹰骨笛欺负人,夺过来,果然只有巴掌大。他问,那会儿吹的曲子叫什么?霍临风说,叫做。但霍临风没说完,那首曲子是吹给死人听的,归魂复骨,最后再道别一次。他拥住容落云,打着商量,cao着寻常的语气。“我教你吹罢,哪日我总不归来,你就吹着它唤我。”容落云有些懵懂,却也觉出端倪:“我不吹,我去寻你。”霍临风道:“寻不到的话,你再吹。”容落云执拗地说:“做梦,真有那一日,我马上找个别的俊哥儿。”霍临风笑起来:“……好。”“……好什么好!”容落云妥协,“我吹就是了,那你说到做到,一定要出现。”霍临风点点头:“若有北风来,便是我到了。”第67章一伞黄莺抱月遮住了旖旎,霍临风抬臂搂着容落云,袍子轻轻晃荡,仿佛下一刻就要滑落肩头。容落云倒也乖,任他搂着,乖中含着点“蔫儿”,叫人废了武功似的。伞沿愈压愈低,顶上的藤条挨住玉冠,有些压迫。这般打伞,霍临风显然未安好心,还用脸颊贴着伞柄,扮出一副求好的模样。可惜,容落云的心绪叫那鹰骨笛搅乱,迟钝得没有反应。霍临风便趁虚而入,凑近点,再凑近点,笼罩于伞下偷一口香。但未碰双唇,他稍一颔首,印在了容落云的眉间。那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开,眉之下的眼睛闭了闭,睫毛跟着颤了颤。容落云怔忪着,手握鹰骨笛抬起来,往霍临风的心口一戳。霍临风配合地呻吟:“啊。”似乎戳还不够,容落云用力地钻一钻。霍临风道:“又来谋财害命。”闻言一松,容落云放下手,忽然坦白道:“我与jiejie吵嘴了。”他将伞擎高些,衬着围廊的灯火凝视对方,“jiejie说,我应该快刀斩乱麻,否则日后痛苦更甚。”霍临风问:“那你怎么说?”容落云回答:“那我认了。”无论日后发展到哪一步,多坏都好,但眼下还能于长夜相拥。望着残阳盼天明又如何?明知黑暗将至,至少残阳还是美的。霍临风心念触动,抒不出胸臆,也说不出浑言。他拉容落云坐到廊下,怀抱着,拢住外袍从后面一裹。他们冲着湿漉漉的院子,头顶挂着一盏纱灯,正好照亮鹰骨笛的音孔。他低下头,下巴抵着容落云的肩膀,抬臂环着,握住容落云的双手。“这只孔挨着下唇。”他教道,手把手地,“吹一声。”容落云轻轻噘嘴,吹响稍纵即逝的一声。霍临风失笑:“忒短了些,吹一口长的试试。”呜儿,容落云再吹一次,短得如白驹过隙。霍临风不信那个邪,内力深厚,却吹不长一句调子?他命令再吹,仍是短,继续吹,仍是短,三五声之后始终不见起色。霍临风发愣,少爷脾气让他想教训人,一腔爱意又叫他耐下心,引颈一望,容落云的侧影安安静静,垂着眼,抿着嘴,仿佛受过委屈的隐忍之态。他恍然明白,于是明知故问:“怎的了?”容落云说:“我学不会。”耍赖似的,他一拧身子侧过来,瞪眼瞧着霍临风。他含恨地想,北风算什么,看不见摸不着,拂过便没了。“这曲子不吉利,少吹为妙。”他把鹰骨笛塞到霍临风的衣襟中,枕住霍临风的肩,“咱们学个喜庆好不好,如何?”这是胡搅蛮缠,霍临风无言又无奈:“连不吉利都说得出,你到底懂不懂音律?”他细细地开解,“我留质关内不能去别的地方,此处我最大,也无人能够威胁,还忌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