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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付潮生在五十年前便全无踪迹,还背负了懦夫的恶名;周慎虽然健在,但似乎侠气全无,成了个没什么作为的武馆老板。这不是她期待的故事。所谓“从此幸福安□□活下去”的结局背后,只有满地杂乱的鸡毛。如今芜城里发生的一切,都和侠义豪情与仗剑天涯沾不上边。“我想知道,”谢镜辞斟酌一番言语,沉声道,“当初付潮生与周慎离开斜阳谷,之后发生了什么。”斜阳谷,正是结尾处戛然而止的地方。温妙柔斜倚在一根木柱上,神色淡淡地打量她,答非所问:“你和他什么关系?”莫霄阳曾叮嘱过,付潮生在芜城里的名声算不得好,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尽量不要在外人面前对他表现得太过崇拜。谢镜辞略微一顿:“我曾听说过关于他的事迹,有些感兴趣。”温妙柔眉间隐有郁色,似是不耐烦:“那你应该知道,他背弃承诺、出卖同仁的事啰?”“我知——”最后的字句没来得及出口,谢镜辞恍然愣住。“背弃承诺”她的确听说过,但之后那四个字又是指哪件事情?一提到付潮生,温妙柔的神态就显而易见地不对劲,语气阴沉了三个度不止。谢镜辞猜出这两人之间曾有过瓜葛,小心试探:“出卖同仁?”“芜城中人没那么小心眼。你以为单纯的背信弃义,就能让他们记恨付潮生这么多年?”温妙柔见她双目茫然,冷笑一声:“他们最为怨恨的,是付潮生将机密泄露给江屠,当作离开鬼域的筹码,害得不少人无辜殒命、家破人亡。”这事儿她还真没听说过。谢镜辞迅速抬眼,和同样茫然的莫霄阳交换一个视线,听跟前的红裙女修继续说。“看见屋外那条破街了吗。”温妙柔道:“在江屠统领之下,苛捐杂税横征暴敛,高位者娇纵奢侈夜夜笙歌,像我们这种小地方的穷人,只有苟延残喘的份——生活在这种地方,任谁都想要搏上一把,将那群恶棍推翻吧?”谢镜辞点头:“所以‘同仁’是指,其他想要刺杀江屠的人?”“江屠修为高深,芜城里任何一个人单拎出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在付潮生出现之前,城里暗中集结了一群义士,想在鬼门开启、江屠巡城之际群起而攻之。”但这种方法成功率很低。芜城里的修士,连金丹期都为数稀少,他们大多是筑基修为,若想对抗江屠,无异于以卵击石。“后来付潮生来了,这个担子便落到他头上。”温妙柔本在低头把玩指甲,说到这里兀地抬头:“待他失踪后,江屠声称从付潮生口中得来了有人意图谋反的消息,旋即派遣监察司,将全部义士诛杀殆尽。”她说着低笑一声:“你们这些小辈没听说过,其实挺正常——自从那件事一出,监察司就跟疯狗一样四处搜查乱党,时至今日,已经没人敢提起当年的事儿了。”这是谢镜辞从没料想过的发展。如此一来,付潮生的结局岂止是一地鸡毛,分明成了滩污浊不堪的泥,由万众敬仰的英雄到遗臭数年的叛徒,只用了短短一日的时间。“但……无论是付潮生离开鬼域,还是他背信弃义、出卖芜城百姓,其实都来自江屠的一家之言吧?”谢镜辞皱眉:“倘若一切都是江屠刻意编造的谎言,也并非全无可能。”温妙柔并未立即回应。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往前迈开一步,若有所思地把谢镜辞上下端详一番,眸光定定:“周慎说,你手里有份关于付潮生的话本……你也不信他是贪生怕死之辈,对不对?”也?谢镜辞一阵愣神,又见温妙柔靠得更近:“付潮生在斜阳谷,打败的那玩意儿叫什么?”谢镜辞脱口而出:“九头蟒。”“他最常用的一招刀法是?”“斩霜寒。”“他最喜欢的食物和女人类型是?”“牛rou面和……这种事话本子里怎么会写啊!”等等。谢镜辞压下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念头,心口一动。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全因对付潮生崇拜至极,才会认真记下话本里的一字一句;温妙柔虽是情报贩子,但如果对他毫不上心,定然不会把每个细节都记在脑袋里。更何况,在不相信付潮生贪生怕死那件事上,温妙柔用了一个“也”。谢镜辞:“你莫非也是——”“我就知道,看过他生平事迹的人,怎会不心生仰慕。”温妙柔一把捏住她肩头,一段好端端的对话,硬生生被她讲出了几分地下接头的崇高使命感:“我懂你。”什么叫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什么叫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她猜得果然没错,这也是个粉丝。而且以温妙柔的架势来看,绝对是铁打的大粉头!试想你喜欢的大冷门黑料满天飞,已经实打实地糊穿地心,而你独自在异国他乡茫然打拼,孤注一掷地选择继续信任,某天蓦然回首,忽然有人按住你的肩头,正色来上一句:“我懂你。”——简直幸运到没边啊!“江屠就是一个恶霸,只要对他有利,任何事都干得出来。”温妙柔长吐一口浊气:“当初在斜阳谷决战九头蟒后,付潮生与周慎都受了危及性命的重伤,受一名医女所救,来到相距最近的芜城休养。后来付潮生与那名医女相恋,加之周慎伤及识海、修为大损,两人这一住,就是整整四年。”谢镜辞好奇道:“那位医女现下如何?”“难产,生下孩子便去了。”她似是想到什么,冷冷啧了一声:“那小孩不堪大用,毫无能耐,不但没能继承他爹的一丁点天赋,还听信谗言,笃信付潮生是个没用的懦夫,在许多年前离开芜城,直到今天也没回来。”莫霄阳听到这里,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谢镜辞心有所感,悄悄传音:“付潮生的儿子,不会就是付南星吧?”他猛地挺直身子,满脸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睫,看那眼神,分明在问“你怎么知道”。这要是不能猜出来,简直侮辱了谢镜辞在小世界里恶补的各类话本子——除非芜城里有个地方叫付家屯,否则以“付”这个极其罕见的姓氏来看,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一定潜藏着某种联系。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并迅速指出,就能避免日后冗杂的掉马阶段,以及套路性的“大惊失色”或“不敢置信”。所谓碾平一切套路,让套路无路可走,谢镜辞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