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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张博士都已经做出表率,那么这里的太医也好,生徒也好,可都要归臣一人调度,不可以逾越抗命了?”李弘微滞片刻,没想到被反将一军——沈寒山这滑头老鬼,原本就打算领了此职,根本没有被他的话所激怒,反而是将计就计,在这里等着他呢!这人素性目无章法,我行我素,在太医署中恶名远播,自然是不能服众的。所以,唯有等他和张起仁演完这出好戏,底下的太医博士和随从生徒才肯心甘情愿地听他调度使唤,而无二话敢说。不过转瞬之间,李弘已摸透了其中的关窍,就连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不过被这两位太医博士算计进去,白白陪衬了一番。想到这里,嘴角不由衔了一丝笑意,出口的话却是严肃郑重:“这是自然,若有人敢违背你的命令,那就是违抗本宫的懿旨!”这一句话重重敲下来,底下的太医也好,生徒也罢,都被敲得脑门一醒,知道眼前这个行为无状的半疯癫子这一回可是有太子撑腰,万万开罪不起了。太医们的任务刚布置好,李弘又将目光转向王崇章:“本宫昨夜翻看了贾思勰的,觉得你说的‘以地养地’的主意颇有可行之处。”王崇章秉手道:“先贤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1]臣下以为,竭泽而渔,则明年无鱼,焚林而畋,则明年无林,同样地,穷土耕种,田地也会很快保不住。而解决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号召农民们‘以地养地’,优先保土,其次育田。”他略一顿,眉宇中浮上一层忧患:“只不过譬如张公昨日所言,百姓连余粮都没有了,又哪里有养地的余力呢!”李弘慢慢搁下手里那杯没尝过一口的新茶,眼神一肃,吐出四个字:“开仓赈粮。”王崇章和张文瓘目目相对,都有些傻眼,王陵都溜号了,开谁家的仓去?放哪里的粮食?不等他二人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李弘已淡淡开口:“东宫尚有余粮,本宫身为监国太子,理当做出表率。”一阵凉飕飕的东风穿堂而过,顿时将堂中诸人冻成雕像。不过片刻功夫,张文瓘已经反应过来,东宫就算挖空了粮仓,也不可能填得满关中的空缺,但太子一旦做出表率,那些中饱私囊的群臣也必然会跟风效仿,以免落得不仁不义的名头。“臣领旨!”他脱列而出,“臣就这就去拟文牒,发往长安,请戴公行此事宜。”李弘点点头:“永宁郡府就暂为议事之所,若有要事,不须通传,当直接回报本宫。”堂下纷纷称是。诸人全都被安排妥帖,一时之间也无二话,便各自领命,分别做自己的事去了。吴议站在沈寒山背后冷眼旁观,短短半天的功夫,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已经妥当地安排好了三方事宜,并令诸人都心服口服,实在是精明强干。心中不由疑惑,现在的李弘身体健康,精神倍好,到底是怎么染病身亡的?莫非……心中正回放着上辈子看过的那些不靠谱的电视剧情节,脑门已经被自己的老师顺手重重一敲。沈寒山长袖一甩,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请各位都来西院商讨时疫之事吧。”——郡府西院和东院隔墙相望,少了几株淡墨浓绿的青桐,倒多了几株瘦骨嶙峋的梅树,早春最后一拨的梅花开过,唯剩下零星几朵洁白胜雪的残花立在枝头,别有一番风骨韵味。沈寒山摘掉肩头一枚落梅,拂好衣袖,难得正了脸色。“方才是谁背的葛洪的?”吴栩忙小心翼翼地举手:“是学生。”“再背一次。”“啊?”吴栩有些摸不着头脑。沈寒山眼神一冷:“你方才不是背得很顺熟吗?”吴栩哪里猜得透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师的意图,忙定下心神,摇头晃脑地将葛洪在里对天花的描述一一背来。吴栩背得念念有词,吴议下细听去,已经摸透了沈寒山的意图——这是中医史上第一次对天花这个疫病的详细记载,细致地讲述了天花的临床表现和不同预后,并且对天花发疹的顺序、形态及诊后表现都有描述的记载。要治疗一个疾病,首先要了解这个疾病,否则误诊错诊,才是真正枉人性命。“你们可都记住了?”等吴栩背完,沈寒山才郑重开口,“天花与麻疹、水痘等疾病都有相似之处,你们必须谨记葛公的话,若有误诊漏疹一个的,就休怪老夫翻脸无情了!”他素来玩世不恭,难得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一时之间凌人气势压面而来,竟让人不敢不服。“古往今来,都没有一个治疗天花的方剂。”沈寒山继续道,“即使用了小荆煎服,也仅有一分生机。”张博士接口道:“至于天花的方子,一时半会是不能研制出来的。”“所以。”沈寒山环视一周,目如寒火,冷中透着热切,“我们目前最要紧的并不是治病,而是预防天花的扩散。”第43章种痘防痘沈寒山的话说来简单,办到却难。“预防”这两个字对于这个时代的医学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前卫了。就连最原始的痘衣法都是从宋朝才渐渐出现的,更不用提明清才发展成熟的早苗法和水苗法了,至于英国大佬爱德华·詹纳发明的牛痘法,几乎是近代才传播到中国。吴议作为一个在现代临床呆了十几年的西医,对这种在现代早已灭迹的病毒也仅仅停留在文献上的几种古早的种痘法上,完全没有实际cao作过。只不过病毒疫苗的制备原理都是大同小异的——以灭活病毒诱导发病,借此获得终身免疫。天花疫苗的制备应该也可以循照这个思路。只是,这个时代的医生们能接受这种“以病诱病,先病防病”的思路吗?他脑袋里将数本医科经典扫过一遍,终于勉强想到个稍微擦边的。“学生有一言,但不知有没有用。”沈寒山:“讲。”他见诸位博士脸上都无异样,才接着说下去:“孙仙人所著的有言,治疗小儿疣目,可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敷之,莫近水三日,即脓溃根动自脱落。[1]学生想,天花是否可以用类似的思路破解?”沈寒山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以毒攻毒?”这倒和“种痘防痘”的思路擦了个边,吴议接着循循善诱讲下去:“学生听闻,天花一生只会得一次,故所以想,如果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