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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仿佛自幼相伴的情分也不过是烟云一场,根本不值得在意。赵晋从来没有觉得,有一条街是这样漫长。耳畔疾呼的风,伴着踏在地面上沉重的马蹄声响,嘈嘈杂杂,盖不住心跳的鼓噪。怀里的人是那么安静,安静得没发出任何声息。她乖巧的伏在他怀中,一如往昔,乖得像只黏人的猫,倚靠在他身上,柔软而纤细。他曾喟叹姑娘的服顺体贴,喜欢她的温柔小意。跟跋扈的四姨娘、无趣的大姨娘、太妖媚的花娘子等人相比,她纯情可人,像朵清新的沾着露珠的野草,他尝腻了那些或名贵或冶艳的品种,偶然一试这等不加修饰的鲜活,也觉野趣十足,新鲜甘美。热闹的日子过倦,一时兴起,试试小院双依影,对窗话家常,烟火气十足的日子,他也能过上一阵,待心里头那些烦乱事了了,就觉得无趣起来。他近来又开始流连欢场,已经有几日不曾步入她的院子。这一刻他的心情是什么。太复杂,无法言说。转过弯,他终于看见那药堂招摇的旗。他抱着人滚下马,——脚步踉跄,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才没有跌倒,他抱着她,靠近药堂大门。身后的侍从终于赶上来,将门拍得山响。里头的人慢慢吞吞,喝骂:“谁啊,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门刚被从内打开一条小缝,外头那些凶神恶煞的侍从就撞开了门。开门的不过是个守屋子的小伙计,一瞧眼前这黑压压一片人,和面色阴沉的赵晋,吓得腿直打颤。福喜喘着道:“烦请你,喊你们大夫起来,替我家奶奶瞧瞧。”很快,那郎中趿着鞋到了。赵晋将人放在对着门的椅子上,站在她面前替她遮住拂过来的北风。郎中一瞧她裙摆,就知是怎么了。他有点为难:“这,该请个稳婆过来,夫人与小可男女有别,小可看不了这……”“诊脉。”赵晋一直未吭声,骤然开口,声音又沉又哑。郎中没听清,疑惑地抬起头,福喜上前,一脚踢在郎中膝弯,“叫你诊脉,废什么话?快给她看看,叫你看你就看!”福喜说完,又朝身后一个侍从打眼色,示意去请稳婆。郎中吓得不轻,白着脸握住柔儿的手,他蹙眉按了一会儿,又朝下瞧她血染的裙子,哆哆嗦嗦道:“夫人要生产了,只怕、只怕等不得……”等不得稳婆过来。赵晋知道。他知道,那个她拼命想要保住、想多留在肚子里几天的孩子,此刻就必须出来。保不住了……不足月,诞下来,是生是死,谁说得清?“劈一块地方出来,你有婆娘么,接生,现在,就在这儿。”他下令,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郎中跪地道:“这位爷,小可、小可没接过生,小可不敢保。不过,不过小可可先替这位夫人施针,先止住血。夫人这模样脱力,只怕……生不出来,小可有个法子,针施在痛xue,把她……激醒过来,然后用以续力之药……就是、许是有点伤身体……”关键时刻激发力量,必然是虎狼之药。痛xue施针,一向是牢狱酷刑,八尺汉子都受不住,要用在这么弱小柔软的她身上吗?可是,除此外,还有旁的法子?任她这么流血,等血流干……任那孩子憋死在母体,她也活不成。赵晋两手在袖底攥成拳,启唇,吐出一字,“可。”郎中连滚带爬去喊人来,很快辟出一块地,——不过就是在厅中竖了个屏风。人影映在屏风上。唯瞧不出她的轮廓。她躺在那,脸色苍白,十分安静。她早就晕去了。移开袍子,郎中夫妇瞧见她身上的伤,手都颤了。什么人对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下得去这种手。她肚兜都破了,上衣遮不住私隐。裙子勉强还完整,亵裤也是整齐的。可推开裙子,还是瞧见腿上有伤。数一数,七道鞭痕。七条鲜明的印子。这么细软的身段,这么娇美的人,怎么有人狠得下心肠,这样待她。郎中不敢多瞧,给柔儿盖着衣袍,先行施针止血。泥炉上小伙计在熬药,以往外头的药如何敢入她口,可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根本没选择。药端过来,不等赵晋吩咐,就有个侍从上前试饮了一口。非常苦,非常烫,侍从脸色狰狞,朝他点了点头。无毒,可用。那苦又烫的药,被灌入她娇嫩的嗓子。她好像呛了一下,微微咳了声。赵晋攥紧拳头,紧紧盯着屏风上的影子,好像瞥见一丛青丝微动。她醒了,但意识是模糊的,睁开眼,双瞳没有焦距。郎中狠下心肠,刺入第一根痛针。柔儿手臂下意识一缩,睁大眼睛发出一声呜咽。赵晋靠近屏风,他瞧见一个侧脸从枕上仰起又落下。像被捉到岸上的鱼,跳跃摆尾。他想象了一下那痛度,没有想完,就听里头又传出一声。呼声频密起来。郎中不敢再留在里面,躬身溜出来,道:“夫人发动了,就要生产,爷……敢问若是有个急情,留、留大人?还是……”赵晋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盼着这孩子平安落地。这样凶险的状况,他想都不敢想。里头的人揪住身上的被子,挣得一头汗。她疼得不行,太痛太痛了。她不知道该喊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知道孩子正在挣扎着朝外走,像是要将她肚子破开。“爷、爷?还请您示下,情况凶险、实在凶险……”赵晋抿着唇,他不想答这样的问题。他想要个孩子,但没想过这孩子的生命要拿它母亲的性命去换。陈柔才十七,好日子一天都没过过。她就死在这里,像具被用完就弃的躯壳?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年轻美好的女孩子。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个跟他有血脉牵连的骨rou,想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有人承继。想要这世上有一个值得他用心爱护的人。想要一个解他苦闷的伴、一个能带给他希望的种子。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谁挡路,谁就该死。可若是,这个人,是孩子的母亲?在他眼睁睁瞧着她是怎样痛楚挣扎,在她因他而被伤害过后,他该如何说出“保小”这两个字。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外头涌进来几个人,不知从哪找到个年迈妇人,急匆匆就到了。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