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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冰冷的水滴。顶上的光越来越远,似有水滴坠入水面的声音,将一幅幅场景在眼前晕开。赵金和翠娘的笑颜在画面中浮现。在明黛的印象里,他们感情深厚,同心同德。仿佛无坚不摧,永远相信日子能越过越好。可是,她亲眼看着他们从满怀希望变成阴阳相隔,最后只剩那团熊熊烈火。张狂的火势,狰狞的火舌,似乎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这世上没有无穷无尽的希望,也没有无坚不摧的人心。只是没有绊倒最疼的地方,没有真正经历过满心希望被磨挫殆尽的滋味罢了。生而为人,本就脆弱。所承所受,从来有限。或许,她并不该看不起当初选择轻生的自己,而是该原谅她。她靠着遗忘跳过了最难的那段路,作弊一般轻易活了下来,才拥有眼前的安宁平和。站在朗朗乾坤坦途大道上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质疑身处绝境的人为什么找不到路?只是,还是会遗憾啊。一路走来,她心里只有庆幸——还好,还好活下来了。否则,如今遇到的人,都不会存在。可明黛的心太虚了。她只能证明这个结果,却不能证明绝境中也有通向生路的途径。所以,她只能笨拙的捕捉所有可以变成求生欲的希望捧到她面前。待她找到新的出路时,她也能重新填充底气看,无论发生什么,撑下来就是对的。她想鼓励翠娘真正走出来,像从前一样力量充盈的活下去。她也渴盼在陪她走过这段路时,弥补自己作弊缺失的那段艰难。或许有一日,她彻底想起所有过往,那些在她噩梦里的情绪全部有了前因后果。可她已经不怕了。也不会再做跟从前一样的决定。可惜,这终究是个奢望。她走不出火场,她也逃不脱深渊。没有人走的出来。……明黛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一夜后。房门紧闭,隔绝了外头的热闹,床边的凳子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她茫然的盯着房梁半晌,直至外面爆竹声响,眸中才有了神色。今日是上元节。明黛撑着身子坐起来,看一眼床边的药碗,端过来喝下。一大碗苦涩的汤药灌下去,明黛如饮白水。她一向喜甜,最讨厌酸和苦,以往端的再好,神情间亦会有排斥之色。可是经历了这大半个月的事,她才发现,口中这点苦,根本算不得苦。安然无恙活着,已经比世上很多人幸运。房门被推开,秦心一见她醒了,连忙走过来。“嫂子,现在感觉怎么样?”“没事。”明黛微微沙哑,却并不显虚弱。她睡得足,不想再躺下去,遂穿衣起身。走出房门,明黛瞧见了阿公。他坐在堂屋门口的板凳上,脚边放着一堆不知名的草叶,竖长的形状,薄如纸片。阿公的手很巧,翻折几下,扭缠穿系,竟是一只凤凰。削细的篾条穿过凤凰头,将其固定,又似凤凰衔着篾条一端。挑着篾条舞动凤凰时,自凤尾处延伸出的细长草叶跟着上下翻飞,漂亮极了。明黛站在几步外看的出神,不觉露了笑。秦阿公也瞧见了她,招招手:“月娘,来。”明黛乖巧的走过去,秦阿公把凤凰给了她。明黛捏着细细的篾条,草编凤凰有些重,在另一端上上下下,舞个不停。“已经编这么多了?”秦心跑过来蹲在阿公跟前:“我拿出去吗?”明黛这才看到,阿公另一侧的篮子里,已经有许多。小鸟,蝴蝶,螳螂,甚至是兔子。秦阿公点了一下头,秦心立马提出去,在巷子里一声呼和。顷刻间,孩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咋呼袭来,将秦心包围,兴高采烈挑选自己喜欢的。秦阿公一把声音还是那般沉,但在这样的氛围里,听来只觉平和。“今儿是上元节,邻里几个孩子来送灯,我们家还没置办,就用这个当了回礼。”明黛眼神微沉:“原本应该一家人好好过年,结果还是耽误了,阿公,对不起……”秦阿公摇头:“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还在意这个。”手里的动作还是顿住,老人抬眼望向明黛:“可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只有你们真正过得好,哪一日都是过节。你们若不好,再喜庆的节也只剩冷清。”明黛抿唇,点了点头。秦心发完草编玩具,正要进门,忽见秦晁和胡、孟两兄弟从巷子拐角过来。她一个激灵,立马跑进屋关上门,直奔明黛面前。“嫂子,晁哥回来了,你、你要不要再躺会儿?”明黛不解:“什么意思?”秦心和阿公对视一眼,阿公无奈的笑了一下,继续给孩子们编小玩意儿。这时,门被敲得咣咣响。他们都看见秦心了,没想到临门被锁在外头。秦心捏了一下明黛的手,硬着头皮去开门。明黛看到秦晁沉着脸走进来。他一进门就看到站在堂屋门口的她,然后像是没看到,转身进了房间。胡、孟二人见状,赶忙给秦心使眼色。秦心万般无奈,只能同明黛小声解释:“其实……晁哥可能有些生气。”又立马补充:“但他纯粹是担心你!赵家起火的时候,你不管不顾就往火里冲……”秦心话没说完,明黛已经记起来。是他赶到,把她按住了。“晁哥嘴硬心软,他是气……气你胡来。你哄哄他就好了。”明黛忆及这段日子,秦晁的确忙得很。已这般忙碌,还要赶着去救发疯扑火的妻子,谁会不气?她望向阿公和秦心,轻声道了句“知道了”。……明黛本以为秦晁回房歇着了,可她推门进来时,却见他在收拾衣裳。听到进门声,秦晁动作顿了一下,没有转身。明黛走过去,在床边站定,看他收拾东西,问:“要出门?”秦晁垂着头,沉声道:“这几日,我住那边的宅子。”那边,指的是秦晁送给胡飞和孟洋那方宅院。但二人一直住在这头,那边便空着。他已收拾完,今夜显然不会留宿。秦晁拎起包袱正要出门,明黛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衣袖,说:“多谢你。”她没用多少力气,却轻易拉住他。秦晁站定片刻,侧首看她。明黛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捏着他衣袖的手指不觉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