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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冷静的,极度的冷静。这样的冷静反而可以让他有最多的弹性,进而做出最大的反应。」纪宜又笑了笑,好像要让自己的话缓和一些,「我第一次看到舞台上的罐子,就觉得不寒而栗,我想女王一定也发现了,所以才会觉得他可怕。人到底要无情、要理智到什么地步,才能对舞台上的一切无动于衷,我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但罐子就是这样的演员。」纪宜的话像是一阵风,吹散了始终聚积在习齐眼前的烟雾,但却又招来新的杂音。习齐走回排练室的路上,脑海里还留着垃圾场的剧场布景,还有纪宜的话语。下午的排练十分大阵仗,包括阿耀学长在内,Act6的开头,是场杏和菫学姊、Ivy和Tim甚至许多dancer都得站上舞台,相当重要的一幕。杏学姊欠席两次的排练,被女王着实数落了一顿。习齐发现她好像又瘦了,但脸色苍白,眼角有黑眼圈,人看起来也无精打采。即使和她打招呼,她也恍惚着没有理会。Tim和Ivy过了一段甜甜蜜蜜,在月光下恋爱、交欢,彷佛与世隔绝般的日子。但垃圾场终究是垃圾场,虽然是被世人遗忘的地方,但也是会不时散发出恶臭。政府在垃圾场的灯柱上贴了公告,市民终于受不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垃圾场,决定近日拆除。这样一来,Tim和Ivy就失去了唯一的栖身之地。相较于彷徨不安的Ivy,Tim却显得兴奋异常,一晚的欢爱过后,Tim拥抱着Ivy,声言要在垃圾场拆除的那天,冲出去大闹一场。他要剪坏市政府、剪烂教堂、剪灭这个荒谬腐烂的城市。罐子的演说非常精彩,习齐和菫学姊都坐在舞台的边,看罐子如何蛊惑、煽动垃圾场里的居民,他细数城市的罪恶、道尽那些高高在上人们的罪恶面。在Ivy的眼中,垃圾场的蘑菇们全都随之起舞,准备在城市里掀起一场革命。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我们不是被你们所丢弃,而是我们遗弃了你们!罐子把纸箱当作演讲台,挥舞着手中的剪刀,宛如狂人般向世界宣告着:Wearehere!习齐看女王专心地看着,心中却又响起纪宜的那番话。现在的罐子,在想些什么呢?在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做?还是下一句台词是什么?习齐可以确定的是,不管罐子的脑袋在想什么,绝对不会是想着自己,想着还未站上舞台的自己。Tim在激情的演说后,在纸箱中满足的仰卧而眠。忧心忡忡的Ivy独自一人钻出Tim的怀抱,在月光下徘徊。在这幕戏里,Ivy开始自言自语,他一下子对Tim满心爱意,愿意随着他闯到任何地方去,一下子却又对自己感到怀疑,自卑地想着自己的存在对Tim的意义。但下一秒又忘了所有事情,甚至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陷入了恍惚的恐惧。「这幕不好演,加油。」罐子下台和他擦身而过时,拍了一下习齐的肩膀。习齐有些彷徨地抬起头,他看着罐子坐到观席上,把手肘架到膝盖上看着舞台。这时候的罐子,又在想些什么呢?我……在他身上看见了蘑菇。我从未见过这种色彩的蘑菇,红色的,艳红色的,好像我的心脏一样,在夜色里剧烈地跳动着,光是凝视着它,我的心跳……就不像我自己的。我喜欢那朵蘑菇,我离不开那朵蘑菇,我想张开口,咬住他,咬碎他也好,咬开他的表皮,吮吸其中流淌的血液,让他成为我自己,我……「Ivy?」女王叫了停,他从椅子上挺起身来,习齐远远看到罐子也挑了一下眉。「……怎么回事?」女王看着习齐彷徨无助的表情,他的脸苍白一片:「你怎么了?忽然一点感情也没有,像在念稿。」习齐的心跳个不停,他忽然觉得好无力、好无助,心中只有想哭的感觉,或者冲出去外面抽根烟也好。罐子就坐在观席上,虽然近在咫尺,习齐却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遥远到再怎么伸手,也构不着他一分一毫。他无法停止思考,罐子搂着他、吻着他,在舞台上和他共舞的画面不停轮转过他的脑海,一想到这些东西全是演戏,全是舞台上才有的东西,习齐就觉得心像是被刀子划过、再用力地剪碎了,什么也不剩下。为什么他要站在这里?为什么他要为了Tim而迷惘?Tim根本不在乎他!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Ivy?怎么了吗?」观席上传来声音,罐子也开口了。习齐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他分不清楚那声叫唤究竟是从舞台上、舞台下,还是其它什么地方传来的,他只本能地响应着、向整间排练室大叫:「不要叫我Ivy!」罐子似乎也被吓住,一时大家都安静下来。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好像要帮助他缓和情绪,「习齐,你先下台休息吧。」是杏学姊,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从身后扶着摇摇晃晃的习齐。习齐就像是忽然惊醒似地,抬头一看,发现女王和剧组的人都盯着自己瞧,他既羞又愧,蓦地讨厌起自己来,于是伸手挥开杏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跑下舞台。接下来的排练依旧非常糟糕,习齐再次站上舞台时虽然冷静了一点,但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脑中的剧本彷佛被拆解成一片一片的,习齐无法把他完整地拼凑起来,一句词也说得颠三倒四。连女王也有些怔愣地看着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焦燥不安的习齐。他好像陷入了某种个人的恐慌中,有时喃喃自语,有时还会笑一下。如果不是台词一句也记不起来,倒真有点像Ivy刚出场时候的样子。最后习齐终于被女王勒令滚下舞台,先排练母猫蛊惑迷惘的Ivy的桥段,杏学姊爬上舞台时,还担忧地看了习齐一眼。习齐一下了舞台就窝到排练室的一角,彷佛裸身于冰雪中的小猫般缩成一团,有时还微微颤抖,直到排练时间结束都一直如此。***一走出排练室,习齐就迫不及待从置物柜中取了Boss的香烟,冲到外面去点了一根,在冷死人的寒风中贪婪地吸着。呼出烟雾的那一刻,他真有重新活过一次的感觉。脑子稍微清醒,习齐才渐渐开始可以思考现实。他一手夹着烟,一手从背袋里拿出手机,才发觉肖桓已经打过一次电话,而他竟完全没有察觉,「喂,桓哥,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