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没钱你拿什么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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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时后。 五台山下人声鼎沸,上万男女老幼群情激愤…… 他们正在冲击隔离带。 “都回去,都回去,严禁越过栅栏!” 在一片混乱中,脸上还有纱布的应天府同知嚎叫着。 然后因为牵动伤口,他疼的赶紧捂住脸。 而在他两旁是数以百计的衙役弓兵甚至小吏,举着棒子阻挡试图冲过去的百姓,不过后者人数太多,他们的防线摇摇欲坠,而引发这场混乱的原因很简单,隔离带后面,依然举行的公开日活动现场,摆着一摞摞的宝钞…… 都是一贯面值的。 无论男女老幼,过去就能领一贯。 一贯宝钞,这是新钞,目前基本上一贯钞可以买两石多糙米。 而七品官月俸也就七石半。 这谁不疯? 一家五口过去就能得到超过一个七品官月俸的钱。 “让开,凭什么不让过去?” “把这狗官扔到一边!” …… 蜂拥向前的百姓焦急地怒喝着。 那些衙役弓兵小吏们苦苦支撑,脸疼的同知还是捂住脸。 “连工钱都没有,你们拼什么命啊?” 杨丰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杯,对着衙役弓兵们说道。 后者的气一下子xiele。 然后防线瞬间被冲垮,甚至连衙役弓兵们也干脆涌向开放日现场,而倒霉的同知猝不及防,他还在捂住脸很痛楚的抽气,防线一下子崩溃,蜂拥的人群直接把他冲倒。他吓得抱头蜷缩起来,看得出是有经验,然后在拥挤中惊恐的嚎叫着,被冲得滚向一旁,好在旁边是臭水沟,他滚进去之后也就免于被踩踏。 不过那形象就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姓杨的,你挑动民变,挑动刁民作乱,我要告你去!” 他在臭水沟里面嚎叫着。 杨丰悠然地向后面一招手。 紧接着一群八岁以下的义女立刻端着她们的专用小手弩冲向同知,后者吓得赶紧闭了嘴,哪怕这是这些小妖精专用,那也是弩,近距离射死人还是没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 不到八岁啊! 杀人都不犯法,谋反都不能杀! 八岁是个界线。 八岁以下什么罪都不受处罚,八岁到十岁除谋反等几个大罪外都是不受处罚,十岁到十五岁有罪的确需要受处罚,但不能审讯更不能用刑,只能依照旁证定罪,而且死罪必须经过严格审查,十五岁开始才属于完全依照成年标准。 所以这群小妖精别说有那个外交豁免,就是没有外交豁免,依照大明律现在杀了他也没事。 然后一个小妖精走到他面前。 因为同知还在水沟里,所以两人差不多面对面了。 那小妖精突然拿出一沓宝钞,还没等同知明白过来,这沓宝钞就抽在他脸上,他愤怒地想站起,紧接着四支弩同时顶到他身上,他吓得立刻不敢动了。那小妖精看着他,笑得很天真无邪,但手中那沓宝钞又抽在他另一边脸上,虽然力气很小,但因为那边是伤口,还是疼的他叫了一声。 那小妖精可不管,继续在那里天真无邪地用宝钞抽他脸。 反复的抽。 抽完左边抽右边。 那豪横简直堪称丧心病狂。 “这是什么? 钱! 没钱你拿什么跟我斗?” 杨大使端着茶杯,反派气质十足地说道。 紧接着他转向那些百姓。 “乡亲们,明天还来,连开三天,每天都有钞,以后还会不定期开,只要开就有钞!” 他喊道。 那些正拿着宝钞快快乐乐参观的百姓一片欢呼,就连那些衙役弓兵甚至小吏都在里面,小吏绝大多数也没工钱,只有外地过来的,这样的才有一个月很少的米,本地做吏的根本没有。 这可是一贯钞,拿一张这个月全家衣食无忧了。 这时候谁管别的。 “看看,这就是钞票的力量!” 杨丰说道。 “那还得有陛下给你撑着,若不是陛下纵容,就直接调来兵马,谁敢硬闯就以作乱统统杀了,看谁敢拿你的钞票?” 张显宗鄙视地说道。 “所以我才有豪横的资本,背靠皇权,手握钞票,几个文官有什么资格跟我斗?规则?这东西只是用来网住苍蝇蚊子的,可网不住鹰隼,别说鹰隼,就是燕雀都能冲破,他们终究还是太天真,以为自己掌握规则,就有资格为所欲为,但实际上别人遵守规则时候才是规则,不遵守规则时候他们就是个笑话。” 杨丰说道。 “你想说什么?” 张显宗疑惑地说道。 “没事,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杨丰说道。 所以刘三吾为首的这些儒生们还是太天真了。 或者说朱元章这些年对他们的扶持给了他们一种错觉,以为他们已经可以靠规则获得足够权力。 尤其是科举文官正逐渐控制朝廷…… 过去的文官并不是科举出身,毕竟朱元章起家的李善长这些,肯定都不可能是科举出来的,甚至他们都不是儒生,李善长是小吏出身。而洪武初年虽然开科举,但很快就因为朱元章发现儒生们多嘴炮暂停,然后直到洪武十八年才重开,而这次才是儒生们真正涌入朝堂。现在这批科举文官已经在控制官场,六部,地方官,再加上翰林院这个秘书团,基本上除了几个主官,剩下绝大多数都已经是科举官员。 主要是朱元章此前杀的那些,绝大多数都不是科举出身。 要么小吏晋升,要么征辟。 他们的清洗自然就给科举文官们让出位置。 这是朱元章故意的。 全面转向科举化,就必须先清理旧的官僚。 他在把大明朝廷由过去的无序变成以后的有序,由过去的非制度化变成以后的制度化,各地儒学建立,然后为他提供儒生,儒生考科举进入朝廷给他做官。 他的官。 而且一代代源源不断。 儒生们却开始幻想自己可以建立他们的理想国。 君主垂拱,士大夫治世。 但是…… 这是皇权时代啊! 皇帝才是唯我独尊的老大。 最终科举文官们与皇权的斗争就这样拉开大幕,一直到大明朝灭亡才算结束,朱家江山斗没了,科举文官们也在异族的屠刀下只能做奴才,儒家也变成了奴家。以后应该给朱元章讲讲这个故事,不知道这个始作俑者会不会又被气个半死,他现在应该还意识不到,他发现这些儒生们也挺有野心应该是南北榜之后。 不过那时候他已经老了,虽然还能拿动刀子,但已经没有时间去解决了。 南北榜桉是洪武三十年春。 他第二年春就死了。 杨丰看着前面狂欢一样的人群,不过他在里面却看到了一个熟人,他微笑着挥了挥手,人群中姚广孝慈眉善目地合十行礼…… “大师,又来京城了?” 杨丰看着走向自己的妖僧。 “贫僧乃出家人,一向往来南北访寻高僧,研究佛法。” 姚广孝说道。 张显宗赶紧起身行礼。 他居然也认识这个妖僧,不过姚广孝是朱元章给朱棣指派,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他是燕王的亲信,最多不知道他有一颗不安分的灵魂而已,这样的高僧各藩都有,也都是替藩王们往来京城,做一些私下里和勋贵的交往。 这不是秘密。 “哪天有空我给你介绍个高僧!” 杨丰笑着说道。 哪天把张定边介绍给他。 看看这一个不安分的妖僧和一个不安分的前枭雄,在一起能摩擦出什么火花来。 他俩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大使也认得几个高僧?” 姚广孝意外的说道。 他可不知道这个高僧跟他一样都有着一颗造反的灵魂。 “当然认得,我认得的高僧多了,之前我还和一大群高僧一起联名上奏皇帝陛下,请皇帝陛下恩准,由这些高僧募集资金,建造海船,然后和朝廷使者一同前往天竺,到西天佛国学习佛法。而且皇帝陛下已经恩准,估计明年这时候,你就可以看到海船起航了,最多一两年后,你就可以看到他们带着天竺佛法归来。 那时候让我们一同目睹西天佛国风采,说不定还会带几个天竺高僧一起。” 杨丰说道。 这个计划在朱元章那里没有任何阻碍。 虽然老朱对佛法的确没兴趣,但他对联络德里苏丹国却很有兴趣,尤其是在杨丰说他们那里有好马之后…… 当然,关键是不用他掏钱。 有高僧们负责出钱,他最多出几个使者,连出海的水手都是高僧们出钱招募,但回来后船还归他,这种白嫖的好事他最喜欢了。所以得到圣旨恩准的大师们,已经开始募集资金建造海船了,计划就是明年冬天乘着北风南下。 冬天去印度,初夏启程返回,葡萄牙人后来就是这样。 全程借助季风和洋流。 单纯海路一年就可以做到往返。 不过因为必须去德里,再加上还要去那些传说中的圣地…… 虽然圣地只是废墟。 但这趟也至少得两年时间。 现在江南各地善男信女们正满怀热情的参与到这场盛举,各大寺庙无不踊跃捐献,就连那些虔诚的老太太都拿着养老钱捐献,搞得朱元章很没面子…… 交税你们一个个怨声载道,这种事情就都踊跃捐献了。 很显然他对大师们还是太好。 “阿弥陀佛,大使功德无量!” 姚广孝赶紧说道。 作为一个对佛祖不够虔诚的高僧他表现也就这样了。 “燕王还没回北平?” 杨丰问道。 “贫僧只是出家人,不问世事,不过贫僧从北平启程时候,大王的确尚未返回。” 姚广孝赶紧说道。 他对杨丰可是充满了警惕的。 主要是这个家伙搞得他很乱,他无法猜透杨丰想干什么,一边告诉他燕王会做皇帝,一边又怂恿朱元章打压藩王,而且还跟朱允熥走的近,怎么看都不正常。知道燕王会做皇帝当然应该和燕王亲近,可现实是这家伙连燕王的女人都抢,这事性质极其恶劣,在燕王部下中都引起公愤,另外小公主的告密还让燕王损失了两员大将。乃儿不花和阿鲁帖木儿都已经被抓,正在押来京城,估计来了就是凌迟,虽然他们的确想叛逃,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燕王前途未卜失去跟随的信心。 而大明其他藩王又没有像燕王一样能对他们好的。 继续留在大明也是前途未卜。 这种情况下与其在大明忍受严苛的法度,还不如去草原自由自在,反正一样是要在零下三十度。 可以说都是被逼的。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其他护卫的将领也都人心惶惶,都已经有人在暗中活动,试图调离燕王护卫,说到底对护卫将领来说,一个前途未卜的藩王,明显不值得追随,大家在哪里都是一样做军户,没必要非得和燕王绑在一起。 调走又不难。 可以说皇帝陛下仅仅是用简单一招就在瓦解燕王实力。 而罪魁祸首就是杨丰。 “我听说陛下有意让燕王统帅征讨倭国的大军。” 杨丰说道。 这其实已经定了。 朱元章已经确定要让朱棣前往奚关城,然后在那里集结大军,接下来由朱棣统帅征讨倭国,而且朱寿率领的水师也已经南下,他和杨文率领的水师会和后,共同在太仓装载物资和士兵,开春换风后北上朝鲜,作为朱棣副手讨伐倭国。 圣旨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发出。 “阿弥陀佛,贫僧惟有乞求佛祖保佑大王凯旋了。” 姚广孝说道。 当然,他这时候心情很乱。 让燕王讨伐倭国,这万一讨伐完了一道圣旨,干脆让燕王移藩倭国怎么办?皇帝陛下摆明了就是要把这些藩王踢的远远的,晋王差一点就被踢到西域去,之前的刺杀杨丰桉,说白了就是晋王被逼急了,以这种方式向皇帝抗议。虽然以禁足为代价,但也的确保住了封地,没有沦落到全家搬西域吃沙子,而现在皇帝陛下又对燕王玩这一招,那燕王该怎么办?也学晋王,采取激烈手段抗议? 他很深沉地抬起头,然后正好看见杨丰脸上诡异的笑容…… “大师,开春杨某也要北上,你有兴趣同行吗?” 杨丰说道。木允锋的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