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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很难活得恣意妄为的。长大其实是个给自己设限的过程,为了合群,为了生存,一点一点削去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东西。但牧临川不一样。他好像永远随心而活,高兴的时候能笑得直不起腰,伤心的时候便涕泗横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生机勃勃,身上兼有一切冲动,一切暗潮汹涌,一切热情,一切喜怒哀乐。陆拂拂与他,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她过早地负担起了来自家庭的重任,成熟得太早,小姑娘身上反倒带着点儿圆滑的习气。牧临川非但不给自己设限,还要带着陆拂拂一道儿打破界限,带着她一道儿去疯。所以,他从不像其他皇帝那样,为了平衡什么政势,去娶一二三四五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也不像其他皇帝那样,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囿于礼教而不得不委屈身边人。牧临川带着陆拂拂在宫里招摇而过,很是扬武扬威了一次。凡是嘲笑过陆拂拂位份的,俱都面色惨白,神情灰白。牧临川不甚在意道:“等明天一早你就能叫他们来请安,你愿意让他们跪多久,他们就跪多久。”拂拂脚步虚浮,激动得心脏几乎快跳出了嗓子眼里。眼前,好像有烟花砰砰砰地炸开在庆祝着她的攻略成功。牧临川带着她缓步上了华林园东侧的苍龙海。华林园中有大海,海上作蓬莱山,山上有长鲸钓台。钓台以石累之,刻作了鲸鱼的模样,去地二十丈,一眼望去,水波涛涛,如从空中飞来。登而望之,极目上京。少年施施然地在鲸背上坐下,眼含笑意:“人生当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诸行无常,当及时行乐,忍让她们作什么,你说是也不是?”少年袖带当风,笑意盈盈。“人就活这一辈子,下辈子不定投胎成什么猪狗牛羊,何必委曲求全,照顾别人?”陆拂拂看在眼里,心里也涌生出了一股豪情壮志,那一瞬间,陆拂拂也膨胀了。可下一秒,她又萎了。所以说,陛下这就是你亡国的原因吗??然后,拂拂又发现,她成了王后之后,岂不是成了和牧临川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拂拂欲哭无泪。果然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你这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得意洋洋地招摇了一番之后,牧临川的注意力终于被拂拂手上的食盒所吸引了。拂拂迅速回神:“是皮蛋瘦rou粥。”牧临川神情有点儿古怪,好像又有点儿高兴:“给孤的?”“嗯。”拂拂想着这是个好时机,干脆又眨眨眼。“我熬了一上午。”少女眉毛又黑又长,眼睛大大的,机灵又懂事。再文静的姑娘,也懂得如何向家中长辈撒娇,那点伶俐的小心思,做作的姿态,总会为家里带来欢声笑语。其实向牧临川撒娇,陆拂拂还是有点儿紧张的,但将少年当作幺妮,她就没那么忐忑了,很快就又从容了不少。陆拂拂心里觉得自己这番撒娇简直做作到爆了好吗!就好比青楼前挥着手绢大声喊“大爷来玩儿啊”的辛酸群演。又像是电视剧里,浓妆艳抹,捶着昏君胸口,一口一个“皇上讨厌 ̄ ̄”的妖妃们。可牧临川竟然像是真的吃了这一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动手打开了食盒。食盒里的粥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陆拂拂这才回过神来,忙补充了一句:“好像有点儿冷了,陛下就不吃了吧?”是有些冷了,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少年垂着眼睫,倒也不在意。一口咽了下去。他小时候吃生冷得东西吃惯了,这点儿算不了什么。可陆拂拂这句话,却让牧临川动作一顿。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滋味,好像该拿着勺子,又好像该把勺子放下来。像是大冬天被暖炉贴脸,轻轻烫了一下,烫得他眼睫都一个哆嗦。牧临川难得迟疑了。所以他到底吃还是不吃?想了半晌,牧临川竟然真听了她的话,十分随意地合上了盖子。陆拂拂看着他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我再去给陛下热一热,热一热就能吃了。”少年抬起眼皮:“叫孤吃这种回锅的粥?你好大的胆子。”拂拂这回一点儿都不紧张了。她心里微妙地想,总觉得和牧临川的关系好像拉近了不少。少年天子嘴里虽然是这么说的,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和她去了永巷,盯梢。陆拂拂在热粥的时候。牧临川就站在她身后,使劲儿盯着她看。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为他一人下厨,自然是要重视的。重视这次下厨的少年,表现得则完全像个在厨房里捣蛋的熊孩子。一会儿挑剔粥放久了卖相差,一会儿又挑剔粥里的瘦rou太少。一会儿又嫌弃这粥太寡淡敷衍。“加点儿花生碎。”牧临川语气飘忽。陆拂拂一回头看到牧临川饶有兴趣地拿着灶台上的瓶瓶罐罐,顿时头痛欲裂。“加点儿冰糖。”“再加点儿辣椒。”“再加点儿醋。”这绝对不能忍!!作为厨房小能手,从小就掌握了家里的饭勺,陆拂拂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加这么多醋怎么吃?!”牧临川毫不让步:“孤让你加,你就加,你废话什么?”她什么都能让步,唯有这一点是不能让步的。无法坐视自己一上午的劳动被牧临川糟蹋,陆拂拂据理力争。两个人很快就你一言,我一句地吵起来。牧临川:“多加点儿时蔬,给皇帝吃的粥,怎可如此敷衍?”陆拂拂心在滴血:“这不是敷衍,这是乱炖,这是对食材的侮辱。”牧临川:“这是给孤做的还是给你自己做的?”陆拂拂脱口而出:“就因为是给陛下做的,才要更上心呀!”牧临川突然气短,沉默了半秒:“哼,随你。”最后两人各让了一步,往粥里加了花生碎、冰糖与辣椒。片刻。牧临川终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毛,面色阴郁地乖乖坐在了桌子前。“我粥呢。”拂拂心力交瘁地将粥端了过去,气鼓鼓地想,就算是幺妮也没有牧临川这么能折腾。少年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好吃吗?”拂拂问。“……”不吭声。拂拂:“噗。”终于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好吃吗?”这么多天谨小慎微,小姑娘终于流露出了点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