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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愿意孙英娶她,她却是很愿意嫁给孙英的。早晚,孙英必将承袭家主之位,统领并州军。到那时起,她将成为一方诸侯之正室夫人。这么多年颠沛流离,遭人冷眼无数,使她迫切地想要平步青云,成为人上人。那位少年天子也是很好的,可他双腿已断,手下无兵无将,与傀儡无疑,身旁还有个同甘共苦,一路走来的王后。她心高气傲,叫她如何甘心屈居人下,作这傀儡皇帝的妾室。从前叔母不直说,她尚能装聋作哑,如今叔母已摆明了意思。叔母深恩她无以为报,她既然想将她嫁予陛下,除了欣然从命,她还能又什么办法?她身为一介孤女,身如飘蓬,能有如今的优渥生活,就该感激不尽了。只是心中那点欲|望和野心,却如同南飞的雁群一般,掩藏在幢幢的暮色中了。……刺史府上仆从的轻慢之意,拂拂还是隐隐约约能觉察出来的。孙循是以武起家,从前的孙家在并州只能算是个三等的末流士族,简单来说,就是暴发户。故而,孙家家规不如其他高门士族那般严厉,家风也一向被本地老牌豪族所不齿。真正的豪门,底下的家仆大多识文断字,谦虚谨慎,这点在孙家却完全看不出来。对方的轻慢并不张扬,却体现在生活里方方面面的细节上,比方说说奉茶的时候刻意慢了几步。甚至陆拂拂还撞到过,有两三个侍婢站在廊下抱怨。道是。这所谓的帝后一来,大事小事,得遵帝制,给她们填了不少麻烦。“这国都亡了,还摆这架子作什么?”“真是累死人了。搞不懂郎主是如何作想的,竟然敢忤逆上京那位的意思,公然请这一对废帝废后入府。”“不过是一对傀儡罢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没看到人家腿都断了吗?”拂拂有点儿囧,其实瞎折腾这点她也深有同感,完全不能说这两个侍婢说错了。这日,刘夫人在府中设宴,邀请拂拂与牧临川两人同去。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拂拂收拾妥当,立刻拽着牧临川去了。“不想去。”牧临川面无表情道。被拖着抱起来的时候,少年还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模样。少年坐在床上,乌发雪肤,苍白着脸,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意。拂拂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教训他:“这可是在别人府上,吃的住的,穿的都是别人的呢。”牧临川也不吭声了,只错开视线,看向了窗外,眼里有露出了点儿讥诮之意,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拂拂替自己换好衣服之后,就替牧临川穿。少年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垂着眼任由她摆弄,展开双臂,将手臂套进袖口里,乖巧得简直就像个娃娃,等到达了席间,就迅速切换成了营业状态,一副没心没肺,笑意吟吟的模样。秋高气爽,菊黄蟹肥,这日刺史府上新得了不少大个头的青蟹,叫厨下拿去蒸了,佐以雄黄酒。“今日是家宴,”不待牧临川开口,孙循便捋须笑叹道,“大家不必拘礼,好好吃好好喝。”“陛下,请。”牧临川也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将军今日相邀。”拂拂乌溜溜的眼,微微睁大了点儿,好奇地看着少年将盘中的螃蟹分尸,其动作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很快便将这一只螃蟹大卸八块,剔出蟹钳中的腿rou,神情坦然自若地搁到了陆拂拂碗里。这一套动作下来简直令拂拂叹为观止。“看我干什么?”少年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料理着螃蟹,行若无事般地道,“吃螃蟹。”沾了点儿醋,咬着螃蟹rou,拂拂感慨万千:“牧……陛下,你这螃蟹剔得真是太艺术了。”不知是由衷的褒奖还是吐槽。艺术归艺术,她可没有牧临川这个耐心。三下五除二地吃干净了盘子里的蟹rou,女孩儿撩起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来,伸手拿了只又圆又大的母蟹,展示给牧临川看。牧临川抬起眼,目光在母蟹上停了一瞬,继而落在她手腕上。秋天的日头尚有些烈,在庭院中坐久了,难免有些燥热。日影穿过满枝苍翠的羽盖,稀疏落在陆拂拂她肌肤上,好似一汪缓缓流动的琥珀,能瞧清楚腕子上青色、紫色的血管。空落落的,缺了个金钏。他几乎下意识地冒出了这个想法。拂拂却浑然不觉,动作轻快地捋了螃蟹腿,熟稔利落地撬开了蟹壳,将蟹黄挖了出来,递给了牧临川。“不过,我觉得螃蟹要用手吃才过瘾,你这样慢条斯理的吃,都没那种大口吃rou,大口喝酒的畅快了。”手指上沾满了黄澄澄的蟹油,女孩儿眼睛眨巴眨巴,似含炫耀与期盼。捧着螃蟹笑得活像个尽享丰收喜悦的农民伯伯。“你尝尝看。”待少年面色微动,接过了之后,拂拂便心安理得地又收回了身子,坐在桌子前啃刚刚捋下来的蟹腿。两人这小动作,吸引了席间众人的目光,孙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啃螃蟹,一副乐呵呵的长辈模样。将这一切不动声色的尽收眼底,刘夫人神情有些僵硬,转瞬即逝,很快又压在了脸上这温婉的笑容之下,状似无意般道。“阿灵,我听韩媪说阿灵你这几日新排了一首舞?”辛灵忙搁下筷箸,露出个微微吃惊的表情,温柔又羞赫地笑了:“是,这几日来了灵感,只不过这舞尚未排完。”“你舞跳得一向好,”刘夫人莞尔微笑道:“趁此机会,陛下也在,可愿意跳给我们看看?我们也能给你些许建议,帮你将这支舞排完。”早已被刘夫人通过气,孙英插了一句,轻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阿灵她舞艺精湛,名动关西,寻常是不跳给旁人看的。”他倒是无所谓娶不娶辛灵,但若能娶个高门士女,借岳家的势,何乐而不为。牧临川不甚在意地收回了手,在巾子上耐心地细细揩了揩手指,目光自辛灵脸上寸寸掠过:“是吗?那孤今日可算有眼福了。”女郎眼睫一颤,赫然不答。拂拂咬着螃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就像发现了天大般的秘密一般,霎时间振奋了心神,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个场面很眼熟嘛,怎么看上去像是在给这小暴君做媒?做媒好啊。没想到这小暴君竟然也有被迫相亲催婚的一天,拂拂有些幸灾乐祸地“噗”地轻笑出声,眉眼弯弯的,幸灾乐祸的意思几乎快要从眉梢间洋溢而出了。看这位辛姑娘,若这事儿能成,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能甩手辞职不干,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