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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咕咚将她淹没。耳朵,口鼻中,被灌满了水,梦里就会有一个人伸手将她捞上来,那人却从来不让她看清自己的长相。他只说一句话:“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然后沈惊晚就毫无预兆的再次清醒。又或者置身于四野空寂的战场,身后尸横遍野。她只是一步一步踏过尸体,面无表情的路过一具具尸体。然后就无数次在夜里醒来,伴灯长坐。看向天上密布的星辰。忽然很怀念在京都的日子。书院的朗朗书声,满园的笑声。-终于在飘了五天后,他们在一个浓雾的清晨登岸了。温时朗给了她一身干净的衣袍道:“你要换一下衣服,否则上岸不方便,混进我们队伍中就行。”片刻后,沈惊晚穿着一身与寻常瘦弱的书童一般无二的衣裳走出了船舫。温时朗转身瞧见时,稍有愣怔,笑道:“倒是合身,走吧。”沈惊晚急忙跟上,问道:“我们要到了吗?”温时朗停住步子,遥手指向一处天都是黑灰色的地方,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袅娜冒起的青烟。他说:“看到了吗?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旋即背手转身看向沈惊晚,问道:“怕不怕”沈惊晚摇摇头:“不怕。”“真的不怕?”“真的不怕。”温时朗欣慰的点了点头:“好,我们走。”有逃难的路过伸手找他要钱时,温时朗也一一分了些银钱。变戏法似的掏出在船上给沈惊晚吃的野果递进孩子的手中,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沈惊晚跟在身后,看着两旁受伤没法走路的人,用破烂的衣物包着眼睛,身上衣不蔽体,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中。时有蚊蝇飞上去,找烂rou,扎了进去。目之所及处,满目疮痍。长街上萧索异常,好好的房舍就那么塌了半边的屋顶。道路上横尸,残肢,比比皆是。她看的头皮发麻,纵然心里满目苍凉,可是却没有办法上去帮忙。这里就像一座埋骨堆,躺在那里的都已经是渐凉的尸体。“这里不过是一个小的缩影,你若是去了潼关,你会发现,那里更惨不忍睹,做好准备。”温时朗在她耳边轻轻提醒着,沈惊晚的心揪着,没作*声。只是紧紧跟在队伍中,眼神中装满悲悯。战争带来的早不是身体的伤痛,是心灵上难以磨灭的伤害。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因为战争,家破人亡。无数幼童,因为战争,丧失父母。她边走边看,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她攥紧拳头,有妇人朝她跪拜,沈惊晚眼睛含着湿润的雾气。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上下摸索,什么都找不到,哪怕一点碎银。温时朗攥着rou干的手忽然送到她面前,轻声道:“去吧,见见战争的残酷,对你后面会有好处,有时候不是不救,是我们无能为力,我们自己尚且无暇顾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冲在最前面,早日赢得一个国泰民安。”沈惊晚将那块小小的rou干攥紧,送到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孩的母亲身边,摊开掌心朝向她。妇人感激涕零,又要跪拜。沈惊晚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旋即转身走向温时朗,眼泪顺着脸颊掉砸了下去。-这一路,他们再也找不到一家逆旅,只能在夜色中,吩咐几个人巡夜,但有异动,便要立时醒来。可谓是艰苦,沈惊晚一声苦也没说过。温时朗倒是对她稍有改观。瞧着是个金贵的小姐身子,没想到远比他想的坚强。怪不得谢彦辞追不回来,她不是寻常任人摆布的女儿家。有人在深山中抓了几只野兔,剥了皮也就就着火烤了,没有一点调料,他们每个人吃的都很开心。篝火中,沈惊晚攥着兔腿,仰头看天。好像这一路走来,她的想法变得同以前截然不同了起来。从前觉得迈不去的坎儿,而今看去,竟然觉得毫无缘由,甚至有些可笑。那些事都不过是人生长河中最微茫的尘埃。温时朗看她捏着兔rou也不吃,问道:“在看什么?”随即顺着沈惊晚的视线看去,沈惊晚笑着摇摇头:“只是觉得行军打仗,守家卫国的将士太令人敬佩了。”“是啊。”温时朗重重吸了一口气。一路风餐露宿,在第九天,沈惊晚觉得自己双腿快没知觉得时候,他们到了潼关。彼时的潼关一阵萧索,根本看不到一丁点的生机。沈惊晚看着满山遍野被火烧过的痕迹,问道:“是这里吗?”温时朗笑道:“是这里,转身,朝后看。”沈惊晚,没明白过来,转身缓缓朝后望去。一匹白马缓缓出现在她视野中,从山坡上摇摇晃晃的拖着佩剑男人出现在山坡之上。端坐马儿上的男人身穿冷色的铠甲,盘领窄袍,后有红色披挂,发出飒飒的响声。谢彦辞只身一人来接他们。、却在看清沈惊晚的脸时震惊了很久,谁也没有发出声音。谢彦辞就愣在那里,难以置信。微风吹动头盔上的红缨,被战火烧枯的杨槐树半边仍顽强的生长着,白色的杨槐花随风舞动时好像一串串无声的银玲。花瓣一片片落在他沾血的铠甲上,他的脸上满是血渍*,灰尘,可是那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亮。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雄鹰翱翔越过潼关,振翅高飞。最后是温时朗喊了句:“我们来了。”谢彦辞翻身下马,越过人群,直接走到了人群最中央,沈惊晚的面前。一张口,声音哑的不像样子,仿佛无数个日夜没有睡过觉一般。再也没了从前清贵无双,干干净净的世家公子清润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