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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而被拒之门外的来访者,多得像芝麻法棍上的小黑点。听我演奏会很难?好像是——至今为止,本就不喜人多环境的我,也没开过几次演奏会。和我四手联弹很难?呃……在巴黎,真正让我有兴趣一起四手联弹的人,似乎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青年唇角的弧线飞扬,尤其看到少女充满着希冀的叹气后,连眉目都染上了愉悦。他想起那个充满着白雾的清晨,那双盛满露水的琥珀,还有那句“我会报答您的,先生”。或许答应这份婚约,并不是件令人不快的事。可能他和她之间的铺垫已经足够,也许她正好撞上了他一生中难得的几次恻隐,又或者她比另外一个“沃德辛斯卡”更能满足他的期待——总之没有损失,反正她也是波兰人——他一向都对自己人有着更多的耐心和善意。况且,他还想再多听听她的钢琴。肖邦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其实,依照您的愿望,要让您这一生不留遗憾实在太过容易。”“嗯,怎么讲?”“肖邦在巴黎,一节钢琴课收费20法郎——您只要付出一个金路易[5],您就能达成‘此生无憾’了。”“先生,您想说什么?”谈话内容的跳跃,令欧罗拉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他十分耐心,丝毫不介意给她讲解答案。“小姐,我这刚好有一枚金路易。现在,我把它赠给您。我身上没有婚戒,姑且就用它当订婚礼物吧。”“如果您确信这就是您的‘此生无憾’,我们就去签字——”青年站起身,走到少女的面前优雅地鞠礼。他望向少女那对闪烁着错愕光芒的、波兰琥珀般的眼睛,微笑着将外套口袋里的金币掏出,绅士地递送到她的手心里。“我带您,去巴黎。”mama,我收回那句话。婚姻,或许一点都不索然无味——如果对方,是“她”的话。第7章Etude·Op.7【不是Chopin,是Pi】“我带您,去巴黎。”神啊,我没有听错吧?我那几乎没眼回顾的糟糕求婚竟然得到回应了,还是肯定答案!欧罗拉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她走在路上的每一步,都带着轻飘飘的虚浮。事情如愿解决,一切按照期望的样子发展,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接下来只需安心等着去巴黎的日子,去追寻肖邦的音乐就好。但她说无法忽略心间的那份在意,好似现在她所经历的都是虚幻。手心里的金币已被捂热,金属的质感反倒将欧罗拉拽回了现实。她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人。和青年相差一个身位,少女只能看到青年的侧脸。比起正脸来,他的侧脸多了几笔刚毅的线条,鼻梁并不平直,但在这折角下,唇被衬托的格外柔和漂亮。见鬼,我到底在看什么啊!欧罗拉用力地捏紧握着金币的手,偏过头将青年的面容从视网膜上赶出去,却把他耳畔那缕松软的发丝卷随着步履跳动的画面,记在了脑海里。金路易,等值一节肖邦的钢琴课啊……这个人,我又能给予他什么呢?“到了,小姐。”温和的男声给出提醒,欧罗拉回神,发现他已经领着她来到音乐室里的聊天小茶几前。少女下意识地去搜索她打包好的那叠乐谱,原先放置的位置早已没了它们的踪迹。但愿肖邦的乐谱能得到最好的对待。再一次暗自祈祷后,欧罗拉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安静地停落在她身上。她即刻抬起头,对等待着的青年赧然一笑。“您先在这坐下吧。我去取我的那份婚约书,顺便再去找这家主人借点笔墨。请您在此稍等我片刻。”他绅士地领着她坐下,站在矮茶桌前向她说明去向,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后才径直离开。安静重新回归大厅。欧罗拉总算能好好呼吸了,这样的经历太过于耗费心神。她将金币收进裙子的口袋里,听到轻微的碰撞声后,恍然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某样东西。想起佩蒂特嬷嬷的叮嘱,加上在沃德辛斯基大宅里遭遇的种种,少女轻哼一声,随即决定不把这小小的物品送出去。——不管它是什么。再次将婚书摊开,欧罗拉在茶桌上细心地将羊皮纸上的褶痕捋平。这是一张未曾使用的婚契,除了几段空泛的、被无数美好词汇修饰的贺词句段外,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当然,写下这份契书的人字很好看,手写的字体弯弯绕绕,但多少将纸张沾上些人情味。没有署名。少女这才惊觉:她和那个男人在玫瑰花园里聊天半晌——噢,他都马上要成她未婚夫了,她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啪——那只能在钢琴上弹出美妙旋律的右手,干脆地落在了额头上。猛拍自己一记的欧罗拉,扯出一个尴尬而又懊恼的笑来。走廊里渐渐响起一阵松弛有度的徐步足音。少女立即坐正身姿,盯着婚契仿若无事发生,静待来人。嗯,反正那个人要签名字的。到时候再重新认识一次就好。*肖邦刚进门就看到欧罗拉端端正正地坐在右前方。只缺一对翅膀,她就能同等替换那尊摆在自家壁炉上的天使雕像。他不禁有些好笑。在他离开这一小会,不知这位小姐又在脑中探讨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反倒把自个儿弄得紧张兮兮。他走过去,点头示意,选择对面的那把沙发椅坐下。肖邦的动作又轻又自然,完全顾及到给对方适应调整的时间,没有将视线分散出去。他将墨水架摆在茶桌的正中央,挑出一根插在架子边上小笔筒里的蘸水笔。确认笔尖状况,蘸取好墨水后,将笔递给少女。“您可以最后再思考一下,我并不介意您此刻反悔,要知道——”肖邦本想再给对方一次细致考虑的机会,但欧罗拉用行动拒绝了他。只见少女干脆地接过木质雕花的笔杆,利落地拽过青年面前的那份婚契,毫不犹豫地在两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我永远不会后悔!”现在,轮到欧罗拉递笔给他了。嗯,还要加上两份只欠他签名的婚契书。未婚妻——他现在快有资格这么称呼她了——一脸有被冒犯到的表情,真的很像他关于波兰的记忆里,那团在枝头上圆滚滚的云雀。要不是骨子里礼仪的克制,他只怕会当场笑出声来。接过婚书,肖邦先挑出属于欧罗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