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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1月24日,费城发生了地震。

    那时我刚从休斯顿转来费城的私立高中才一周左右,华人街的中国人们刚度过了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整条街被红色侵袭,鞭炮声噼里啪啦得震耳欲聋。

    手臂和站在落地窗前的躯干一样裸露无物,我倚靠着,窗外温度为负数的空气在玻璃上源源同化我的体温,试图让我成为它冰冷的一部分。我抬起胳膊,刚做的亮黑色美甲透进百叶窗的间隙,往下轻微用力,按出一条缝。

    借着这条缝我向外,向下,望去,房间在高层,让我能够一览无遗底下喜气洋洋的风景。

    红色在中国人的眼中是最吉祥的颜色,于是中国人们便在一年中他们视为最重要的一天将这种颜色填满生活里的每个角落,就好像被最吉祥的颜色裹了一天,未来的一年也会如同自己所期盼的那样幸福美满。

    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街道上的人两个,或三个一起手挽着手走在路上,脸上是节日里常见的应景笑容,我看到一对年轻夫妻牵着他们的女儿走进一家商铺,他们自然地和里面工作人员打招呼,商铺的左右两边门都和街上所有的门一样都被贴上长长的,红色的东西,还有高高挂起的红色圆球,人来人往,身上几乎都是红色的衣服,密密麻麻充满整个街,我的眼睛和唐人街一起,都被这群中国人强行染成红色。

    一个人在很安静的房间里靠住窗户,我的两只手搭在我的两条胳膊上,被我俯视的人们有人挽着一起享受新年。

    看到眼睛受不住地眨了一下,我才回神。寒意它一直存在于身体的各个细枝末节,它们在大脑皮层的感知系统重启的这一刻,一起叫嚣着在体内爆发,张扬浩荡地困住了我。一个女人的体温没有办法抵抗外界压制性的冷,由心脏向外,躯体忍不住地抖动,牙齿在战栗,我离开落地窗前,看向突然变得狭窄的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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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人活动的原因,房间看上去有些孤单冷清,

    我走进浴室打开灯,暖气掺杂在头顶黄色的灯光里洋洋地洒下,我抬手拨开花洒的开关,水管的水柱被无数细密的小孔散分成一缕缕柔柔的小流,等到冷水变热,水流渐渐漫出雾气,我才开始洗澡。

    水流从头顶倾泻,流过我的额头,眼睛,从鼻尖滴落到嘴唇,划过胸,再路过肚脐,顺延至小腹,背部更为平坦,大面积的开阔区域让水流通畅无阻地漫流一路到脚底,最后成为瓷砖上的废水流进黑洞的下水道。它带走皮肤上的寒气,却没来得及感化更深层的肌rou血脉,这让我的躯体呈现一种冷热交缠,温度错综的状态。

    我左右晃动身体,想让身体更大面积地接触热水,地震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事物即将消失的那一小段时间是它的存在最为清晰的一刻。镜子前的瓶瓶罐罐失去控制地不停倒塌,悬挂的顶灯和四周的墙壁的墙壁开始急速地摇晃,失重感从脚底蔓延到全身,这不是谁都能经历的,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成为了好莱坞电影中的女主,但我又想起十几年来的黑料会让我在出道第一天就被全美封杀,于是只能被迫接受这是我该死的生活。反应过来后的一瞬间我的恐惧到达顶峰,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还活着,感受到我的生命是那么的鲜活又生动,手心瓷砖的光滑触感,肩膀和后背黏着的湿漉漉头发,花洒的水不停落在头顶,又流过躯体,耳边的流水声,隔层玻璃传来的鸣笛声,眼前地板的挑染黄色,身体各个感官传来的认知在这一瞬间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深刻鲜明。

    然后下一秒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害怕死亡。

    在我已经死去的时间里,我有无数个刹那想就此结束,我一直觉得我的生命呈现出的是一种脏黑色,被无数种颜色袭击,污染,最后脏得发黑,惹人厌弃,所以我觉得我该死,我想死,我不怕死,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还是害怕了。

    突然间我好难过,这种悲伤感就像铺天盖地的雪崩,连绵不绝,天崩地裂,无力感抽走了双腿的力气,我不能够再有多余的去支撑身体,我靠着墙壁滑坐在地面。

    真正让我悲伤的不是我没有办法支配自己的死亡,而是我再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可以逃离这个世界,逃离自己的生命。

    当悲伤到达最高点,它无处可去就会走到另一个极端,成为对立面的喜悦。

    我把毛巾从悬空的钢质杆上拽下来,绒白色毛巾上是酒店清洗时沾染上的消毒水味,我把脸埋进去深吸了一口气,揉擦掉脸上多余的水珠,套上裹尸布一样的浴袍后走出去。

    凉气铺满我的脸,就像一个吻,我走到床头边的柜子拿到手机,边转身去开空调边抬起手机看消息。

    手机为我亮开屏幕,被隐藏的消息提示揭开了它的来源和内容。人都是习惯性先看顶到最上层的东西,但在“Jimin"身上我为自己重构了一套本能,我下意识的想点进去,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给我发了什么,又隐隐期待他会知道我刚和SUGA做过,会为此对我生气,我想看到他为我嫉妒到发狂的模样,这对我要比逃离生命更为诱人,更为渴望。但手指在即将触摸到屏幕的那一刻又停住,我点开了上面的对话框。

    “Remember   to   take   your   medicine,   honey.”

    SUGA是个很温柔的人,我指的是在床上的时候,他会给你最棒的体验感,让你对他的床榻上瘾,痴迷,甚至流连忘返,但他不喜欢做安全措施,对避孕套深恶痛绝,用他的话说那是虚假的融合,不够真诚,会玷污zuoai—如此神秘圣洁的交配运动。

    第一次他和我说这话时,我们已经脱光彼此的衣服坦诚相待,他手臂的肌rou线条适度流畅,撑在我的两侧,他低头和我对视,用注视的途径和彼此建立片刻的精神联结。那双眼就像幻灯片里的海,里面是性欲上头后的深情,虚假深邃,我不想面对,但确实被动容了。我朝他翻了个不加掩饰的白眼后扭过头。

    “At   least   we   are   nakedly   in   love   at   this   moment,   don't   tarnish   our   love,   okay   baby?”

    我们在此刻赤裸地相爱。

    Suga是这样跟我说,于是抵抗不了的,我同意了。

    此后每次我们都是默认不带套,我不会愚蠢地去问他如果避孕药失效怎么办。我和Suga的爱会有很多次,但每次都是始于性欲,终于床铺,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就只会是我母亲的情人,肮脏结合的产物不配存活,也不能存活。

    没有心思回复他,我的心情现在很忐忑,抱有希望的同时又鄙夷耻笑这份希望,但不可否认的是,期待的占比不仅太高,而且还在大脑和身体里堆积的越来越多,最后浓得像没兑过的Spirytus   Rektyfikowany,让人没有办法,每一个感知遵循本能都集中在眼前的屏幕。

    但值得遗憾的是意外从不在美好和希望上发生,Jimin没有浪费我的那一点鄙夷耻笑,刚才的期待就和雪花在松软得高高蓬起一瞬间后留下的一滩污水类似,次数多了,心脏的处理系统也出了故障。

    “School   starts   tomorrow.”

    “Mom   is   worried   about   you."

    “Remember.   Don't   let   her   worry.”

    “My   beloved   sister.”

    我去你妈的至爱。

    希普利高中位于西郊的富人区,离Jimin在费城的别墅很近。我高二时他以三年全A的成绩从休斯顿考进常春藤之一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母亲当时高兴得要疯了,双手托住Jimin的脸,疯狂地亲吻着他的左右脸颊。

    大多数国家的男孩子在十八岁蜕变为男人以后都不怎么喜欢同母亲有太多太亲密的肢体接触,母亲考虑到这点,以及再至亲的人都会有男女有别这一说,于是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对Jimin刻意地保持了身体接触的距离和尺寸,亲吻更是很少有。

    Jimin发现这一点的那天很生气,我敢说那是我见过的,他从出生以来最为暴躁的一天,但他不敢同温柔询问他原因的母亲解释缘由,只是轻轻拥住她,头埋进她的脖颈,柔软的发丝环抱住他的脸,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胳膊把母亲从他怀里推离出去的同时叹了出来,撑开嘴角告诉她“Don't   worry   about   me,   Mom.   It's   okay.”

    隔了好多年母亲终于再次亲吻他,她的吻就像三月春天的小雨淅沥落在他的脸上,只有我能看出Jimin高兴到癫狂,看他弯开双眼,脸上和煦明艳的笑,痛感如同火山口流出的岩浆从眼睛一直灼烧到我的心,肺部裂掉,心脏被撕开,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挣扎,捶打,抗议,他给的痛苦不会怜悯我,只会向着死亡蹂躏我,它与我相伴而生,和我一起呼吸,融入血液流动,是属于我的一部分,他没有给我机会不去习惯。和每次一样,我坐在沙发上沉默,划动翻看手机,寻找等会要换的美甲样式,不去打扰他的“母子情深”。

    直到母亲问我:“Anna想和哥哥一起去费城吗?”

    开学前两天我和希普利高中的校长在他的办公室里谈过一次话,那是个花白胡子蓄满腮帮和下巴的严厉老头,冷白色的墙壁以他为中心四周包裹,左边的深棕色木书架上摆满他在美国教育界积累下的闪闪金银色功绩,那天的天气不好,昏暗的天光被百叶窗分割成一道又一道,白炽灯发出僵硬的光,我被吩咐老实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那个老头双手交叉成拳放在桌上盯着我,方形眼镜片后的眼睛想要和蔼,但说出的话让他做不到这点,:“我们努力引导每个学生完成他们的梦想……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天他们都过得很幸福……但你是刚来这里的新学生,一开始会有点痛苦,但我保证,只要你刻苦地努力,这份痛苦就不会持续得太久……”

    没有跟他说,他办公室的板凳真的很硬,或许应该换个柔软点的,不然屁股太痛,谁也没心情听他说那么多感动自己的话。

    此后当那个自称戴维斯女士的金发胖女人把我带进教室,让我站在讲台上,底下的人都朝我看过来,他们身上的制服大同小异,不过就是裙子和裤子的区别,和我在休斯顿穿的校服区别不大。被所有人关注好奇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我会感觉自己是在参加时装周被所有镜头捕捉的新晋超模,也会感觉是屠夫刀下的一块牲口rou。

    故意压低的讨论声交在一起,粗鲁的视线蛮横地在我身上来回审视和评判,我不知道此时有多少标签已经或正在打在我的身上,但我不在意,甚至有点享受,这些学生大多都在这两天已经被父母提前告诉了我的身份,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能有人关心我总归是好的。

    “好了安静一点各位,不要第一天就让新同学看你们的笑话。”戴维斯女士发话了,我抬起嘴角用来维持基本礼节,“Anna的位置在Velna旁边,新学期我们会调动位置,目前仍然保持现状。”

    书包松散地挎在我右边肩膀,我环臂走到唯一一个身旁位置有空缺的女生那里,Velna抬头看了我一眼,这是她看我的第一眼,和周围不一样,她是等我走到她身边才看向我。她的眼里平静空旷,像北美的那片普列里草原,却比它少了点活物,甚至连对已经形成习惯的环境里突然多出的新事物而产生的本能好奇也没有。

    “对我很好奇。”她突然开口。

    “不,没有。”

    “那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因为只有你刚刚没有抬头看我。”

    Velna翻书的手顿住,第二次看向我,那一页书停顿在她手指间,单独滞留在空中,轻微摇晃,看上去有点孤独的无措。她抬起头,笑了,是很轻的一声哼笑,像一颗小石子,破碎掉表面冰层的寂冷,漾起层层涟漪,她没有说什么,低过头把那张被遗留的书页归回到它的同类。

    此后她一直在沉默的看书,停留在自己划分,隔绝出的一小块世界,她没有再和我说过话,也没有再抬起头看过我,让刚刚的两三句对话成为困到极致,在课间补觉时做的一段梦,仓促的不真实,抓不住,是该死的,熟悉的怅然若失。

    我真是讨厌极了它。

    我没有再去打扰她,把书包塞进抽屉后拉开板凳坐下。说实话我不喜欢她身上那股距离感的味道,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点厌恶,毕竟除了她以外,这里的人都看向了我。

    但让我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她真的很漂亮,是我喜欢的那类女人长相。好奇是有一点的,我对所有美丽又特殊的事物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好奇,但不多,除了她只朝我抬起过两次头的原因外,还有就是本能所产生的,她可能在某些方面是和我一样不正常的直觉。

    不过它太微弱了,所以理所应当的被我当成偶尔会突然产生的错觉抛之脑后。我不再在意Velna,我拿出手机趴在桌子上。戴维斯女士离开后教室就乱成一团,有的去后面的柜子拿书,有的前后左右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周围很热闹,我看向左前方的几个男生,真的很不能理解他们在笑什么,他们围在一个黑色头发的男生桌前,不停地推推搡搡,压低声音地笑,而且他们回头偷偷看我的次数真的很难让我装看不见,我故意在那个满脸雀斑,金色寸头的白人男生又一次回头时直直地和他对视,他很小地惊呼一声,回头很激动地开始对黑发男生说什么,其他围在他身边的人开始笑着起哄,拍打他,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黑发男生突然看向我,他的五官很立体,深邃的眉眼在我的脑子里引起共鸣,我明白不可能会是曾经在哪见过你的烂俗剧情,但这种陌生的熟悉感还是像一种外来物,排异感让我浑身难受。我移开视线没再看他们那,美国的白男对自己总有种莫名的自信,希望刚刚那个雀斑男孩不要因为一个对视就以为我对他一见钟情。

    第一节课的老师还没来,我的脸贴在臂弯,盯着手机屏幕上旋转的圆圈等待ins的更新,对某些事物的过分期待放大了原本短暂的时间,索性网速够快没让我等很久,我紧绷着身体翻完所有更新的帖子,没看到Jimin,我又泄气地,习以为常松开了。

    他其实不喜欢在ins上发东西,对于把自己的私生活分享到社交平台供所有人观赏,以及录下zuoai视频上传到pornhub,他在这两种行为之间画上了等号。

    但事情总有例外和特殊,除了mama的合照,他前些时候还发过一张派对上的合影,照片里他的位置不在中心,但我径直看到他的身上依偎了个女人,那个女人的长相,贴在他身上的嘴脸,以及她那发情般婊子的笑在我的脑子里一直存放到今天。

    看清照片的那一瞬间,我因为他更新动态而产生的巨大喜悦和兴奋全部摔在地上沦为爆炸般的怒意,嫉妒搅碎理智,让它变成燃料,大脑和身体里的怒气就像绵延的山火,被酒精催化后烧得越来越激烈。那时我刚好在酒吧,就在我想该怎么撕了这个贱货时,我刚好在不远的卡座上看见了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

    我拿起桌上透明的伏特加瓶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我对她说:“你知道吗?你只是一个yindao被男人性器插烂的婊子。”

    “喜欢Jimin??”我嫌弃地上下看了她一遍。

    她就像路边的两元店里,肮脏工厂生产出的廉价物什,套上包装袋就觉得自己是奢侈品专柜摆放的昂贵商品,哦上帝,家里买不起镜子,路边玻璃的反光总能让她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吧,拜托,那可是我的哥哥,我的Jimin。

    她这种人,怎么做到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自信呢?

    上帝是仁慈的,它平等地看着每个生命,我做不到原谅她,那我就送她去上帝那里忏悔她犯下的罪行,让上帝宽恕她。

    对她比出个中指,“记住贱人,下次做事情之前先看清自己是谁。”像打高尔夫,我对准她的脑袋,挥动手里的伏特加空瓶,非常努力地砸了下去,就这样我看到有液体从她的额角流下,之后她倒在地上,晕了……这他妈就晕了?我弯腰蹲在地上,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发现她真的晕了。

    “晕了?为什么觉得晕了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呢?”

    “我只接受—你去死这一个结果,怎么样?”

    我不是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中年家庭主妇,只会用手掌接触脸颊的方式进行沟通,我喜欢更加直接简单的方式,比如拇指内收形成一个小小的拳头,我坚信用这种方式沟通完的结果才会更深刻。

    没有办法不承认—有时候疯子解决问题的方式真的很有效,我一拳一拳往死里砸她的鼻梁,脑门和太阳xue,坐在她身上,我用腿制住她试图反抗的双臂,疯狂地往她身上锤,她肿胀的脸上糊了一层红色的血,我的骨节也被染红,可我的拳头就像永动机,依然还在她身上死死地往下砸。没办法,我的眼前和大脑都是那张她依偎在Jimin身上的照片,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烂到死的婊子,你他妈怎么敢的?!”

    感受到她的双臂慢慢得软烂在地上,我站起身踹她的肚子,觉得她还没死得透彻,不想留给她一口气,有呼吸的机会,我把脚上了发条,不停地踹在她的腹部,我生气吼叫的声音就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告诉我—贱人!!你怎么敢的!!!?”

    酒吧的人拦不住我,我已经拿酒瓶摔在好几个扯住我手臂想拦住我的人的脑袋上了,于是没有人再敢试图拦我。

    一直到那张照片在我的眼睛里淡去,慢慢看不见后我才停止,此时她就像一坨大型腐烂的rou,摊在地上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周围很多血,看不出人形的脸被凌乱的头发挡住,我大口喘气,站直身体向她俯视,旁边递过来湿巾,我用它慢慢擦干净手上的血。

    手从额头往后抚过去,把阻拦视线的头发撩拨到脑后,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酒吧里健硕高大的黑人保镖围在旁边,不敢上前阻止我,我从他们手里拿过我的包,打开翻出口红,对着手机的反光仔细涂好后,我关上它,扔回包里。

    有关于Jimin的任何事情,都会让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谁把音乐关了?”我很喜欢那天DJ的音乐,甚至在那天特地跑去酒吧,虽然中间发生了小小的不愉快,但解决得还算顺利,现在没有听到音乐,我的心情算不上很美妙,领头的黑人保镖感觉到后立刻抬起手,朝远处打了个手势,DJ继续打碟。

    音乐就是世界上最棒的艺术品,尤其是我喜欢的,它在我的生命里是绝佳到无可替代的染色剂,再糟糕的一天都能因为它而重新被涂满美好,象征着幸福的色彩。

    “听着贱人—如果我再发现你和Jimin有接触,我保证—   你将没有继续存活的机会。”

    “说到,我就能做到。”

    对那个女人说完这句话后,我踩着高跟鞋转身,保镖拦住人群,为我清出一条路,我走出酒吧,黑色的柯尼塞格一直等在门口,那个领头的黑人为我打开车门,我递过去一张空白支票后坐进车,离开了这里。

    这是我会转来费城高中的一个原因。那个女人在那天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而她恰巧又是休斯顿市长的独生女,从小被宠到大,所以我的那张空白支票并没能发挥它的作用—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后续。

    但我父亲在还没睡进墓地之前是美国国务卿,我母亲正经起来工作时也是英国驻美的大使,还有其他在政府或商界的直系和旁支亲戚,这让我很难把一个市长看得很重要。

    他和他的女儿执着于起诉我,我原本不想在意,但动物不懂事的扑腾真得很令人讨厌,在我想做点什么时,他们开始利用媒体带动网络上的舆论,那段时间电视里播放的固定档新闻,保姆每天送过来的报纸标题,还有网络上的报道,都在用文章和话语引导大众的想法,他们抓住了现在人都自以为是的该死缺点,用受害者的角度渲染情绪,煽风点火,这也是为什么戴维斯女士在介绍我时,那群学生的表情那么精彩。

    所有人都在说我有错,认为我应该道歉,接受惩罚,连母亲也为我不成熟的举动而给她造成的一系列影响而不高兴,可是分明错的是那个女人,是她想把哥哥从我身边夺走,为什么受指责的最后却变成了我?

    不得不说他们还有点聪明,至少在我身上看见了成效,那几天我被母亲禁足在家,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一段时候后哥哥考上宾夕法尼亚大学,我被强制转学到希普利,其实也不算强制,因为我是自愿来的费城。

    我一定要在哥哥的身边,在我的手还可以触碰到他的脸颊,眼睛还能倒映出他的样子,臂膀还能拥抱他,在死亡的泥土埋没我的身体之前,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个该死的,不要脸的贱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很惊讶能在中午放学的校门口看见JK的身影,他站在那里,靠着柯尼塞格的车门,阳光罩住他的全身,旁边停了很多来接人的车,很多女生在看见他时自动放慢了速度,开始和同行的人交谈,对面的建筑物被绿色的树挡住,投下的阴影在地上纵横,看见他时我的眼睛闪了一下,脚步变得软弱,犹豫。在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个女人的后续有了结果。

    在JK的身边我可以短暂地拥有一种—名为正常?—的情绪,把剩下的一点点自己剥离出来,以一种从高处俯视,观看的角度,在大脑里审视自己最近的进度条,这是仅会在他身边的,别人都没有的。

    知道正常,但拒绝正常,也不接受正常,就像我明白对那个女人我下手可能会有些过分一样,我不在意,没有人可以明确地评判对与错,不同的人做出的选择不同,心里的标准也就不同。

    她想介入我和Jimin,这就是该死,不,该生不如死的错。

    我不需要活得很正确,去迎合别人眼里的“正常”,我只接受我认为的黑白对错,一辈子的时间很短,我生来就是不被任何人接受的怪物。

    JK好像想和我说什么,但他知道今天不可能再有机会,他没看旁边打开的车门,双手插兜,自己一个人朝学校里面走去。

    Jimin在我视线里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就患上了暂时的选择性失明症,每一个目光所及的事物都想挤进我的眼眶,但我的眼睛只能看到他,我身后的教学楼,行走的学生,金色光芒的的绿色树木,还有他身后的黑色柯尼塞格,不断有车驶过的柏油马路,以及对面反光的玻璃高楼,都在以接近光的速度褪色,弱化,最后全部归零,形成只有我,和对面的他,一整个空白的黑色空间。

    我好像快要飞起来,朝着他的方向奔跑过去,迫不及待的心让我的身体好像处于一列高速行驶在轨道上的火车,在空中漂浮得越来越高,最后我终于触碰到他,长久以来的空缺被补满,于是身体终于落了地。

    我冲进他的怀里,把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缩短到零,整个人全部贴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他侵占了我所有的感官和知觉,他身上的祖马龙香水味混入了烟草,和那令人着迷的,独属于他的荷尔蒙体味,他的手抚住我的腰,用轻柔的力度让我心甘情愿地被禁锢在他的怀里,彼此的肌肤温热,仅隔了层脆弱的布料,感受到却触碰不到的痛苦煎熬快要把我折磨疯,我多想此刻就和他赤裸地相拥在一起,告诉他我这么多时间积攒下来的想念和爱意,再和他融为一体,享受并沉迷于他每一次的填满我,占有我,让他的温度,他的味道,包括他,都成为我内里的一部分,完全我生来就残缺的灵魂。

    “很想我吗?”他一遍遍地抚摸我的头发,耳朵里他温柔的爱意让我爆发地想流泪,闭上眼,我咬住嘴唇不准备回答他的话,手臂更加用力,像在梦里逃避一样,想这么一直缩在他的怀里。他笑了,笑得很轻,他的胸腔震在我的脸上,他突然间的吻落在我的发顶,轻飘飘的柔软触感让不真实变得真实。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他给的这个吻就像潘多拉打开盒子的那双手,我积压的所有欲望,想念和爱意都被释放,我用一种不允许拒绝的态度把他拉进车,他的身体没有用力,不违背我的动作,也没有主动向我做出回应,就好像那个吻是我执念太深后作出的臆想,他又突然间不爱我了。

    又是!又是这样!对于我身体里已经蔓延到骨髓的爱表现得游刃有余,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观众态度,平静地观看我如同精神病患者发病时的搞笑表演—在他面前倾倒出那些多到让我的心脏胀得发痛的爱意,当我发疯发累了,他又会摸摸我的头告诉我,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继续为我的身体注入重新的爱意,然后转身离开,留我一个人在原来的房间忍受身体里存放不下,快要爆掉的痛苦。

    我用啃咬的方式嚣张肆意地亲吻他的嘴唇,向他发泄,发泄我的爱,我对他没有办法的爱,逃离不掉的爱,对他泪流满面的爱,它就像病毒,在血液里沸腾,爆发,然后一路灼烧到皮肤,我的身体guntang,每一根骨头都在发抖地疼痛,眼泪没有在眼角变成气体流进空中,而是顺着我的脸滑落,落在紧贴的嘴唇,我的手伸到背后拽出塞进裙腰的衬衫,把他放在汽车皮质靠椅上的手放进去,我卑微地把自己呈现给他,希望他能够再次亲吻我,哪怕只是在发顶。

    可他还是没有回应,我放过去的手没有动作,软软地搭在我的胯上,我的亲吻开始变得手足无措,没有技巧,可我不敢停,眼泪不断滴落到嘴唇,和他的吻变得咸涩湿润。他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个由我主动发起的亲吻,我开始害怕,感到慌乱,拼命地在脑子里寻找一个可以让他接受的办法,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我的吻只能在变多变快的眼泪里放慢了速度。

    于是他回应了,手滑进白色衬衫,掐住我赤裸的腰,不可抗力地朝我压过来,把我抵在副驾驶的座椅靠背上,他的舌头进入我的唇齿,疯狂席卷我的口腔,掠夺我的一切,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双手此刻环抱住他的脖颈,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被独自留在房间的小狗终于等回了他的主人,空缺得不到回应的疼痛被他填满。他双手揉捏在我的腰上,敏感的肌肤忍受不住地瑟缩,莫名的电流顺着神经传入大脑,我的身体被刺激得软了下来,被迫张开嘴巴,他却吻住了我的喘息和微弱叫声,对他的渴望是出生就有的本能,由大脑自发地流到小腹,小腹装不下,又流出打湿了内裤,我跨坐在他的身上,内裤遮掩住的柔软无缝贴合住他的西裤拉链。

    然后车内持续起一场小雨,他的吻落在我的侧颈,我的耳后,我被他润湿,身体敏感的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女,他在我身上的每一次触摸,每一个亲吻都带动我不停地吟叫和喘息,身下像条河,他脱掉我的内裤时还笑着问我都这么多次了怎么回事。因为我爱你,在他进入我的一瞬间我叫出声,仰起脖子这么想到,但我不会跟他说出这三个令人窒息的字,比以往更深入的姿势让我忍不住咬住他的锁骨,身体和他一起颤抖,永远不会。

    不去刻意追求没有结果的事情,学会欺骗自己,这是我很早之前就在他身上明白的。

    雨停了,我们气喘吁吁地拥抱在一起亲吻,彼此唇舌的缠绕是我们此刻最后的亲密纠缠,然后分开,汗液凝固住我额前的头发,他帮我拨开,我趴进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一点点平息,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望向单向玻璃的窗外,门口的学生变得很少,路上开始空旷,窗外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光斑,黑色的影子交缠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刚刚有场雨落在了路边黑色柯尼塞格的车里。

    “那只是一张派对上的合影。”他又开始抚摸我的头了。

    我坐直身体,很生气地和他对视,他反而笑着掐了下我的酒窝,“她都快贴在你身上了!”

    我很想跟他辩驳关于那个女生的看法,可他却突然凑近问我他和Suga哪个活好,他还在笑,但车里已经变冷了。Jimin突然出现的惊喜让我彻底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我看着他,想张开嘴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和变得和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不会说话。

    想解释,但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让我无从解释,我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他真的在意吗,在意的是我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办法离开他,“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呢?”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会不爱他呢,我着急地慌张起来,坐起来想跟他解释,他却很落寞地叹了口气,我又怔住不动了,他的手指抚弄着我的发尾,看它们搭在我裸露的肩膀上,“Anna,我想让你明白你是自由的。”

    “你的灵魂不属于任何人,这意味着你会喜欢上很多人,不会只停留在我的身上,但这些都没关系。”他看向我的眼睛,悲伤快要把我淹没,好像被留在房间里的那个人变成了他,“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所以离开我也没有关系。”我害怕地哭了出来,“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你听我解释好吗……Jimin,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离开他的恐惧感袭击了我的大脑,甚至让我变得语无伦次,说不清楚话,我只能一直不停地哭,一边嘴里喃喃着“不是……”,他那快要哭出来的眼睛斥责我背叛了他,背叛了对他的爱,我们不再是彼此独有的了,是我破坏了这一切。

    真假和大脑里曾经看到的关于他的事实并不重要,我只希望他可以爱我,可以让我留在他身边,但是我破坏了这一切,怎么办?赖以为生的依靠不要我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活下去吗?他会放过我吗?不不,我害怕地睁大眼睛,我的胃恶心得泛起痉挛,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放过我的,疼痛的恐惧把我包裹,我的眼睛被海马体深处的黑色雾气笼罩,我疯了般死死抱住Jimin,“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了,不要不让我呆在你身边,我会做个乖女孩的,我发誓,Suga只是个意外,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那你要一直这样吗?”Jimin抚摸着我的头发。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一直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