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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并未表现出异状,又走得非常快,并没有什么话留下来。”我回忆起林震西当初惊骇交加的表情,在心中感慨一番。暴病而亡果然是个好用的理由。只是林不回虽然虎躯一震,但他现在的表情,却并非我意料中的惨痛,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我狐疑端详片刻,觉得他大概是庆幸林震西走时并没有蒙受太多的苦楚。我的心忽然提了提,然后又放了下来。林不回与林震西感情深厚,应当还不至于在死了亲爹的关头,为我终于失去了要挟他的人质而窃喜。“他走的时候,陛下并不在他身旁,对吗?”林不回喃喃自语般问道。我觉得再说一遍节哀并无意义,于是只点了点头。林不回脸上神情变幻数秒,便告退离席。只是他走时似乎脚下发软,踉跄了几步。大概林震西的死讯实在是太出乎意料,虽然林不回带着满身衰颓气息走了,气氛仍然跌在低谷中出不来。原尚鹰露得比遮得多,然而他天生骨骼粗大,王霸之气并不在我之下。我斜眼瞥了瞥经原尚鹰之手递到我唇边的酒,颇感怪异。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像从郦娘手掌里舔食点心的狸猫。大概是因为原尚鹰脸上挂着的笑有点欠。我谨慎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想到郦娘知晓了原尚鹰后难免多心,当夜我便宿在了明光宫中,希望此举能安抚她,使她不至于对失宠或者分宠患得患失。其实郦娘已有身孕,我们之间除了聊天,也做不了什么。只是郦娘坚持亲手为我脱下外裳之后,眼神在我手上定了定。“陛下这样宠着阿狸,被挠坏了竟然也不吭一声。”郦娘向我抱怨。“不过是一只寻常的野猫儿。还整日往宫内叼血淋淋的老鼠,把许多宫人吓坏了。”据说与猫共处容易滑胎,因此郦娘对阿狸一直不太待见。我本想说阿狸从不抓我,但是郦娘今日似乎确实是恼了,只得漫不经心抬臂看了看。右手腕上确实有两道细细的红痕,但是要说被挠坏了,未免太夸张。我苦恼地思索一阵,唤来郦娘的心腹阿竹,命令她:“那你明日将阿狸的爪子都剪了罢,切记不要伤到阿狸的rou。剪完一定要细细地磨圆磨滑,要是朕身上再出现猫抓痕,小心郦娘第一个不放过你。”郦娘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第九章次日清醒过来后,才觉得自己对原尚鹰的决定太冲动了。为什么要把林不回钟意的人往我的后宫里塞?这是否折磨到了林不回,我不知道。但眼下挺折磨我自己的,即使原尚鹰把衣服穿上。“陛下今日似乎叹了太多次气。”元安使说着,从袖中摸出两张面具。“爱卿是否曾听说过西凉太子?”我一边表示头痛,一边伸手接过。“西凉太子……”元安使想了想:“臣只知道,在陛下要求臣评价从未听闻的王孙公子时,称赞一句‘素有贤名’,总是不会错的。”他如今在我面前,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今日风大,吹得树上枝叶摇曳乱响,偶有绿叶飘落。日光透过树影在地上凝成光斑,圆而亮。元安使带来的面具泛着纯银特有的微黄光泽,甚是寻常。奇特的是,这些面具虽都只得半边,却完全脱离了大印工匠擅长的写意趣味,仿佛贴着人的脸揭下来般,细细地打出了眉峰、眼窝、鼻骨、鼻翼、下颌形状,还在脸颊部位精研细刻地雕了葡萄藤蔓与缠枝莲花纹。即使将面具翻过来,内部依然打造得光亮平滑,没有粗劣的翘起与不平。元安使仍然笑吟吟地看着我,仿佛期待我立即戴到脸上试试看。许是他最近心情愉悦,那笑容简直灿烂得可以杀人。我咳了一声,将手中的银面放到一边,不去理它。如果我用了此物,银面与赤乌卫俱是机密,元安使不能知情。如果我不启用此物,银面不过是我偶然心血来潮想要的玩具,跳傩戏的冲动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人人都理解的。再说我根本也不会跳傩戏。“很精致。”我表示了一点矜贵的赞赏,“不过朕只要独一无二的东西。如果别人拥有同样的事物的话,那收集了也没有趣味。”“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呀!”元安使温和地说:“纯用手工打造制成,没使用模具,也不可能出现完全相同的复制品。”我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完全相同的复制什么的,其实只要能给足够的银钱……”“他不会的。”元安使严肃地向我保证。“臣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看他那神色,怕是一出宫,就要把那工匠杀了灭口。又或者,他就是那个打造面具的工匠。其实我早已看到他袖口滑落时,露出的小臂上被烙得发蓝的印记,那印记是锻造时不慎造成的烫伤吗?不过既然他想掩饰,我也不欲拆穿。被人默默记挂在心头的感觉委实不赖。于是我想,幸好没有将元安使也收到后宫里去。男妃关系尴尬,毕竟没有君臣之间来得让我熟悉自在。花园外忽然有笛声破空而来,清亮高远,响遏行云,奏的竟然是凤求凰。我倾耳谛听一阵,笛声显见越来越近了。我曾听过曹德讲古,说父皇年轻时,无论在花园水榭暖阁书房内做何事,总有许多妖娆美艳的宫女,跳着舞弹着琴吹着笛端着茶地与他偶遇,然后脚一软倒在他的怀里。不过这种艳遇在我长大后却从未发生过。我并无父皇那天日般的姿容。没想到,在我已对这古老桥段不抱期望的时候,竟然峰回路转,有了与风流传奇相遇的机会。我满怀激动地望着元安使,指望他能看出我希望闲杂人等迅速回避,不要打搅我好事的意思。元安使显然没有领悟到正确的含义,不明所以地蹙眉听了一小会儿,点评道:“此人所奏笛音浮躁不实,气息冲而不够匀长,并非完美……陛下大概不介意赐臣一支竹笛?”我还没明白元安使所欲何为,机灵的小黄门见我未立即拒绝,已一溜烟小跑出去,飞快取了一支上好紫竹笛回来,交递元安使手上。竹笛所奏凤求凰仍袅袅而来,并未停歇。元安使在竹笛上试了试指孔距离,似乎想加入远处的笛声中。我见状慌了神,阻止道:“朕原以为爱卿琴技了得,是可以琴笛合奏的。”元安使笑道:“琴音低微稀弱,哪像竹笛传得远。”不过眉目间大有傲色,似是觉得那人笛艺粗劣,并不值得他弹琴相伴。我口中发苦,元安使已自顾自吹了起来。大概因乐理相通,元安使吹笛亦极有韵味。只是元安使对凤求凰并不熟悉,完全按照之前那人所吹的旋律来奏,连所犯的错误也一并模仿下来。原先奏曲那人大概是宫中娇弱女子,肺量不够,常常停下换气,笛声中气就有些不足。元安使全无类似弱点,凤求凰由他吹来,收放自如,流畅激昂,声裂金石。无论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