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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拂过荷叶,引起些许微妙的颤动,继而在清圆的水面上荡起微微的涟漪。她有些出神,抱着雪团儿的手松了些许,这小团子便忽然从她怀里跳下了地,倒把沈西泠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再要弯腰把它抱起来,雪团儿却一扭身跑开了。沈西泠在它身后一直叫它它也不听,一溜烟儿钻进花木丛中,一会儿又闪身出来,在园中的小径上跑来跑去。沈西泠一直追着它,生怕它跑丢了,结果追来追去,又绕回到握瑜院附近。她以为雪团儿是要回去了,正心中夸奖它聪明、竟然还能认得回去的路,便见它又一个扭身往另一个方向跑了,她急急追过去一看…………却见它跑进了望园。这座小园子就修在怀瑾院和握瑜院之间,在一道石拱门之后,隐约可见园中有亭台水榭,却不得窥其真容。沈西泠记得她刚来风荷苑的时候,那时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倚湘jiejie曾告诉她,这地方是风荷苑的一号禁地,齐二公子从来不许人进去,甚至连青竹都不能进。而此时,雪团儿竟跑到那里头去了。沈西泠很是为难。她虽然不知道齐二公子为何不许人进这个小园子,但规矩就是规矩,她不想造次,即便齐婴此时不在风荷苑,四下里亦无人看守,她仍不愿坏了这个规矩。可雪团儿跑了进去,她也不能就这样撂手不管,在望园外等了半晌还不见雪团儿跑出来,沈西泠有些着了急,便隔着那道石门唤着猫儿的名字:“雪团儿?雪团儿?”她声音刚落下,没听见雪团儿的喵喵喵,却听见另一个她所熟悉的声音从望园中传来,落进她耳里。“文文?”低沉又清冽……那是齐婴的声音。这真把沈西泠实打实吓了一大跳。她一来没想到此时望园中竟有人,二来更没想到她以为根本不在风荷苑的齐婴竟已然回来了,一时心慌意乱甚为意外,有种手足无措之感。她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却听他的声音又从石门那段传来,清清淡淡地:“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她闻言自然又是一愣,心说望园不是风荷苑的禁地么,怎么齐婴却让她进去?当初倚湘言之凿凿不像骗她,上元那天齐家两位小公子和赵家小姐来的时候也都避望园而不入,想来这规矩是真的有,并不是假的,怎么现在他却让她进去……?沈西泠有些犹疑。她本不想进,毕竟近来……她一直有些躲着他,如今他们疏远了,她心底里其实有些害怕见到他。可她心里又好奇这园中的乾坤,再则雪团儿还在里面,无论她往后养不养它了,总也应当跟齐二公子有个交代,思前想后一番,她还是应了一声,举步进了望园。望园之内甚是幽静。自石门而入,脚下石子铺路,不远处见到一方小池,池边有亭,水中植莲,四周则为绿竹环绕,甚是清幽风雅。此夜月华如练,论声音唯清风蝉鸣尔,越发有种尘嚣之外的意境,令沈西泠一颗心都静了下来。颇像那位抱朴公在自己的文集中所记的光景。她顺着石径往望园深处走,见齐婴正独坐在水畔亭中,名满江左的齐二公子隽逸尊贵,比此夜透白的月色还要动人心魄,满池清莲就开在他身后,亦映在他那双漂亮的凤目里。雪团儿正盘着尾巴卧在他膝上,他用他那修长又好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雪团儿的背,小家伙似舒服得紧,一直眯着眼,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那个场景让沈西泠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千回百转甚至辨不清悲喜,只能让她意识到一件事: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其实真要算起来也没有多久,毕竟从花会结束至今也就两月多的光景,这之间他们也曾数次照面,可是沈西泠却莫名觉得日子的确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这个男子在她眼里又倏然变得清冷高远起来,此时她望着他,甚至有些不敢上前。齐婴抬眼朝她看过来,那一眼又柔和又矜贵,问:“怎么不过来?”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觉得他俩之间的爱情是不能溯源的,模模糊糊最漂亮但是如果非要标一个起点的话,我愿意把它标在这个夜晚第77章猫儿(4)他说完,沈西泠也看了他一眼,随后犹豫了片刻,抬步走入亭中。齐婴朝亭中栏杆边的座位扫了一眼,说:“坐。”沈西泠半垂着头,谢过了他,走到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又听见他问:“方才怎么一直站在外面?”她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答:“我听说公子曾立过规矩,望园是不许人进的……”齐婴笑了笑,不置可否,却引得沈西泠越发好奇这消息的真伪。她仍觉得此事是真的,但四下里看了一圈,也并未发现此地有什么不寻常,只是一方别致的小景罢了。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他:“此地……是有什么不同么?”这时雪团儿在齐婴膝上打了个哈欠,碧蓝碧蓝的眼睛眯缝着,好似要睡着了,齐婴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缓声答:“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不喜欢吵闹,所以一直没让人进。”沈西泠一愣,又忽然心软了一下。她很少听齐婴说起自己的喜恶,眼下他却很分明地对她说,“我不喜欢吵闹”。这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可却在沈西泠心里掀起一点皱褶。她忽而有点明白他,他是个看似如鱼得水实则却过得很疲惫的人,也许他平日里听了太多争执和激辩,独自一人时便尤其喜欢静默。她于是觉得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很不合时宜,像是破坏了他留给他自己的最后一丝清净一样。她略有些惶恐地站起身来,说:“那我这就走了,我……”她道歉的话还没出口,便见齐婴眉目疏朗地朝她看过来,眼中有一片柔和的笑意。他说:“你没关系,你又不吵。”玄妙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沈西泠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种难辨悲喜的感觉亦又一次浮上心头,她默默体验着那种感觉,一时仿佛失声。“坐吧,”齐婴又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雪团儿,“说说你铺子的事。”沈西泠其实本来不想同齐婴说布庄的那些事儿。一来是因为如今他们之间有些疏离,二来更因为她觉得他已经很累,这布庄的事儿虽然于她而言是天大的,可对他来说却无足挂齿,她不想拿这样的小事儿去烦他,徒增他的负累,又显得她很没长进。只是那布庄毕竟是他给她的,她也拿不准此时他问起此事是否存了考教她的意思,便不好推却,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又坐下,斟酌了片刻后老实地答:“……并不很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