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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一起带着当时尚在牙牙学语的三弟和四弟一起玩耍,在本家宽阔的庭院中抓蛐蛐儿。那诚然是一段欢乐的时光。可是后来呢?后来他们都踏入官场,被繁杂的人事牵扯,被天家的试探裹挟,每日被困在案牍之间,而敬臣则远远比其他人更加辛苦,因为他在枢密院面对的是人命和阴谋,脏污不堪,又沉重不已。渐渐他的眼中便没有那样的神采了,转而只剩下谨慎、冷清、淡漠、板正。以及……疲惫。难道他愿意那样么?当然不——只是不得不那样罢了。齐云忽然明白他了。他忽生一念,看着齐婴十分认真地问:“离开这里会让你舒服一些,是吗?”齐婴闻言倒很坦然,看着长兄点了点头,想了想还略有些局促地说:“我打算带文文一起走,我和她……”他不再说下去了,但神情温柔,不言自明。齐云明白了,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又笑了起来,他拍着齐婴的肩膀高兴地说:“是吗?你们也总算是定下来了……”说着他又似乎有些感慨,道:“时间过得也真快,想当初她刚来咱们家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娃娃,你嫂子说你喜欢她的时候我还不信来着,谁成想……”兄弟二人都笑起来,似乎都回忆起了那样一段时光,而齐婴则不禁暗暗反思起来——难道自己当年竟当真如此出格……齐云则没这么多想法,眼中充满真诚的祝福,一边点头一边对齐婴说:“方家小姐是很好的,你既然如此喜欢,往后定然也能过得顺遂。”齐婴低下头笑应了一声,凤目微微亮起来,答:“嗯,我很喜欢。”官场中人少言喜恶,并非故作深沉,只因唯有如此才能遮蔽心境以保安全,而此时他却说,他很喜欢她。是有多喜欢才会如此笃定?而他又有多信任自己的长兄才会如此坦然地和盘托出?齐云不得不为此深深震撼。他发现自己竟很荒唐地开始赞同了——赞同他二弟那荒谬的念头,离开家、离开建康,以诈死的方式金蝉脱壳,从此隐姓埋名。可齐云仍然忧虑,又对齐婴说:“可父亲执拗,必然不会同意你的想法,若他以家族之力阻拦,届时你又该怎么办?”齐婴闻言神情不变,只从衣袖间取出一封书信递与齐云。齐云接过,一边展信一边听齐婴说:“此事我只同兄长一人言及,不会再同父亲母亲说起,待我离开之后若有变故,还烦请兄长将此信交与二老。”齐云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笺,见他在信中只言片语交代了事情原委,尤其说了诈死的始末,想来是为了怕母亲到时悲伤过度,提前安排好要宽慰母亲的。他正口讷无言,又见齐婴的目光往稍远处看了看,齐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见到三弟和四弟也在那头带着小辈们玩闹。只听齐婴又道:“三弟和四弟先前都因故与我生了嫌隙,往后我却来不及一一补偿照顾他们了。”“四弟并非无才之辈,只是性情未定缺少磨砺,此前春闱被我黜落恐也心有怨言,我走以后,还请兄长勉励他继续读书,来年若开恩科,他是可以考中的。”“至于三弟,”他话锋一转,有些叹息,“或许并非最适合读书,倘若父亲一意要他做官,往后在官场中也要一路匡扶他,否则他易生摇摆之心,是会出大事的……”他平平静静地说着,并无一字赘余,却已然将这个家的一切都考量了进去,事无巨细,毫无遗漏。他早已把一切都想好了。齐云已然不知该再说什么好,抬头再看齐婴时,已见他凤目流光,比当夜火树银花更加明亮,又隐然有沉重之色,看着他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却不孝;国未定臣不辞,我却不忠。只盼兄长代为照顾双亲、收拾山河,我自感激不尽。”说完他正色,向齐云一拜。这时爆竹放完了,小徽儿看完了热闹,便乖乖地跑回父亲身边,又笑嘻嘻地看着她高大俊美的二叔,小嘴漏风地说:“二叔在做什么呀?为什么要拜爹爹?”她却不知自己的父亲当时已经有些眼热,险些就要掉下泪来,只因顾忌着她还在身旁才不得不掩饰着情绪。她又见父亲抬手扶起了二叔,同二叔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往后,就交给哥哥吧。”佳节喧闹,万家团圆。在一片爆竹声中,纷纷扰扰的庆华十七年终于走向了终结。嘉合元年,开始了。作者有话要说:我个人一直觉得齐云和齐婴之间的兄弟感情很美好,相互信任相互体谅不嫉妒不猜疑,这其实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下章出发去北魏见顾小将军啦!(隔了五十万字终于乌乌第144章北去(1)嘉合元年元月初六,大梁以枢相齐敬臣为正使、鸿胪寺卿范正源为副使出使北魏和谈,使团规制庞大有上百之数,天子携百官亲送,堪称风光无限。沈西泠就扮作了一个小婢女,偷偷藏在了正使大人的马车里。如此刺激的事让小姑娘深感惊心动魄,在正使大人回马车之前一直在车里坐立不安、生怕被人发现了,忍不住隔一会儿就问问坐在车外的白松和青竹是否有人靠近了。青竹被问得不耐烦了,隔着马车的帘子没好气儿地对沈西泠说:“怕什么,哪有人敢进公子的马车?便是进了见车里有个婢儿又哪里不对?”沈西泠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心中惴惴怕个万一,直到齐婴听完了天子的垂训、回到马车上准备动身北上时,她才终于放松下来。美貌的小婢女缩在马车角落里的胆怯模样是很惹人怜爱的,不像只猫儿倒像只小鼠,令坐进马车的正使大人莞尔。他将人搂进怀里问:“害怕?”小婢女抱着正使大人的腰点头如捣蒜。齐婴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哄道:“没事,我不是在么。”如此温声细语哄了数番,才终于让他的小婢女安了心。别看这婢儿如此胆小不经事,实则却是腰包鼓鼓富得流油,此次北去足足带了一万两银子在身上,令正使大人都颇有些诧异。齐婴虽一直知道这小姑娘做生意颇有天赋、赚了些银子,但一直没问过她统共赚了多少,如今见她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万两带在身上、看架势简直宛若一个巨贾,一时也有些无言。其实正使大人想的也不全对。沈西泠虽的确富得流油,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上万两的,早在齐婴北伐之时她便已经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产业,正同做义捐归在一起,纠集钱财也算合理、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林林总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