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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敦促她时吃得还要多一点。男子们寡言一些,但沈西泠依然能感觉到他们的善意。除了齐宁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人以外,齐璋和齐云都对她很和气,当日在朝堂对簿之时的那些震怒之色已经都消退了,变成了宽厚和体恤。而沈西泠知道,他们的态度是不会突然转变的,齐婴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了许多努力,才让他的家人们放下过往的种种,心无芥蒂地接纳她。她已不知该如何感激了。家宴过后齐家来了人,是齐婴的学生李巍,来寻他商议政事的。齐婴自任太傅之后其实很多政务都不再亲自料理了,只有一些极重要的会过手,李巍来找他商议的是此次水患过后的赈济问题,齐婴对此颇为重视,自然不会避而不见。他去书房之前沈西泠还有些不高兴,不是因为他要撇下自己,而是她总挂念他的身体,不想让他太cao劳了。齐婴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走之前哄了她几句,说他一会儿就会了结政事,不会很累,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由他去了。尧氏看着他二人恩爱,心中也很欢喜感慨,又拉了沈西泠回嘉禧堂,同她一道吃茶闲话。嘉禧堂于沈西泠而言也不是陌生的地方了,遥记当初她头回来拜见尧氏就是在这里,此外还一并见了相爷,她假称自己是方筠,为了圆谎还现学现卖了一段巴蜀之地的童谣,如今想来真是汗颜。尧氏见她神情感慨,自然知道她也想起了往事,两人在坐床上一同吃茶,茶香袅袅也勾起了尧氏的谈兴,她笑了笑,说:“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就是十年——我头回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坐在那儿文文静静的,漂亮得不像话。”沈西泠低着头有些害羞地笑,又给尧氏添茶。尧氏看着她,帮她别了别额前的碎发,神态祥和,又说:“那会儿我就觉得敬臣待你不同,你们是有缘分的,就算中间波折一些,最后也还是要走到一起,这便是缘法——好,真好。”她一个劲儿地说着好,语气柔和极了,看上去很美——她的确不再年轻了,这十年光阴对她很残酷,将她折磨得两鬓斑白,可她依然很美,美得不落凡俗,美得慈眉善目。沈西泠望着尧氏,心中又再次想起她对自己的千般万般好:她在齐老夫人的荣瑞堂上对她的袒护,她让人送她去风荷苑、让她住进握瑜院,她亲自为她主持笄礼,她在她伤情的时候宽慰陪伴她……竟像是母亲一般暖人。沈西泠感激极了,也正因此更加为旧年的冤孽感到歉疚,她对尧氏说:“夫人,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连累了公子,也连累了……”她还没说完,尧氏便摇头打断了她。她的眼眶有些红了,看起来倒像是比沈西泠更激动,说:“好孩子,那些陈年往事可不要再提了,那不是你的错,只是时也命也,没法子的。”她拉过沈西泠的手,有些哽咽:“你谁也不欠,敬臣都回来说了,说这次在淆山是你救了他的命——我从不祈求他多么富贵、多么有权势,我只是想让他平安,文文,你救了他,便是救了我,救了我们一家。”她的眼泪终究是落下来了,引得沈西泠也跟着哭,她一边宽慰尧氏,一边又说淆山的事自己只是误打误撞,既算不得什么、也抵偿不了齐家对她泼天的恩情。尧氏仍是摇头,哭了一会儿又破涕为笑,一边给自己擦眼泪,一边又给沈西泠拭泪。她像个慈母一般看着沈西泠,说:“好了,不哭了,咱们都不哭了。”她的声音那么温柔。“你和敬臣这一路多有艰辛,往后都要好好的,不高兴的事情便都丢在脑后,一点也不要再记得才好。”沈西泠憋着眼泪一直点头,尧氏便又夸了她两句“好孩子”,过了一会儿又似想起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对沈西泠露了笑脸,说:“你们成婚是要挑个好日子的,依我看万不能马虎的办,最好去定山寺问问住持方丈,再去拜一拜佛祖菩萨,有了神明保佑那才最好,可算是万事皆宜了。”一谈起婚事,沈西泠又不禁羞红了脸。这回跟五年前不一样了,她真正有了待嫁的欢喜和紧张,此时仅仅是听人说起婚事她都悸动极了,心跳得好快。“婚事我们都由长辈们做主,”她努力克制着欢喜,尽力得体自然地答,“至于去寺庙的事,公子一贯不信这些,还是不拖他一起了,我自己去便好……”尧氏闻言摸了摸她的头发,先是夸她乖巧懂事,又笑着说:“敬臣原先是有些不信,但如今已变了许多,这些年还时常去栖霞寺礼佛,比我还虔诚呢。”彼时沈西泠听言一愣,心想这倒真在她意料之外。她越琢磨越觉得惊讶,以至于在入夜后随齐婴一同于本家的后园中散步时,她便忍不住同他求证了此事。她走在他身边看着他问:“公子是真的信佛了?还常去栖霞寺?”她着实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在她看来信不信这个事情总有几分天注定的味道,遑论齐婴这个人本就是信自己多于信命,他原本那样不信的,怎么会在这几年间匆匆转了性?她问得急切,而齐婴对此事倒像是不想多谈,凭她问了好几次都没有答复,后来还顾左右而言他,摘了一朵后园的扶桑花给她赏玩。而这便反倒更让沈西泠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她拉着他的袖子左摇右晃、撒娇耍赖:“不行,今天我一定要知道,不知道就睡不着觉——二哥哥难道舍得我一晚上都睡不着么?”她娇滴滴地痴缠,最知道怎么让他心疼服软,齐婴知道这小姑娘的心思,可是偏偏真的舍不得拂她的意,默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拗不过她,告诉了她因由。那时后园之中月华如练,满园的花香馥郁芬芳,这个他们曾经共处并一起论过诗经的园子是那样熟悉和陌生,仿佛纠缠着许许多多的前尘因缘。他说:“与你别后,我便常拜观音。”月色温柔。夜风缱绻。她有些不懂他的话,可是恍惚间又其实深深的懂得。他是那么坚韧无妄的人,能把一切都稳妥地掌握在手中,因此之前才不信神佛。可这五年他过得太孤独也太痛苦了,他原本拥有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几乎所有人都与他刀兵相见,他一定很无助,也一定有过茫然。他拜观音是求什么呢?无非是求她平安——她已经不在他身边,而与他隔了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江,从此南北相隔止于相望。他知道自己不再能保护她了,因此难免感到无力自失,最终只能求告神佛。别无他愿,只是希望那个在远方的人……能够平安。沈西泠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