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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宦官过来谢罪,据说是昨日在冰窖当值的。那宦官显然怕极了,进屋看见顾清霜便跪下叩首不止,几下下去额上就渗了血。顾清霜赶忙让卫禀拦了他,打量两眼:“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那宦官瑟缩着回话:“回娘子……臣张禄,如今十三岁。娘子叫臣小禄子便是。”顾清霜冷笑出喉:“推这么一个出来给我谢罪,内官监是看我好糊弄。”张禄顿时惶恐满目,被卫禀按着还要挣扎着上前:“不是……娘子……”“行了。”顾清霜睇着他,“我是尚仪局出来的人,这些事我见得多了。你既会被推出来背这个黑锅,便是此番我放你回去没人为难你,日后再有事怕也是先推你出来顶。你就回去回个话,告诉他们,我近来养着伤,总要人照应,碧玉阁人手不够,借你来用三两个月。”张禄愣住,怔怔看着顾清霜,又茫然地看旁边的其他宫人。卫禀在他脑袋上一拍:“蠢货!娘子这是发善心帮你,还不去回话!”“是是是……”他再不敢多言,匆忙叩首,“谢娘子。”说完他就忙不迭地告了退。出门时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门外。卫禀瞧着乐了声,躬身上前:“娘子,您要是觉得身边缺人,何必用他?臣去尚仪局问一声便是了。”这回却不及顾清霜说话,阿诗便思索道:“娘子是不是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尚仪局拨过来的,还需有个别处的熟人才好?”顾清霜听得笑了:“这回反应倒快。”她确就是这样想的。她跟前服侍的宫女宦官皆出自尚仪局,小厨房的几个出自尚食局。其余四局与内官监,她都没有说得上的人。这样的情形,放在旁的嫔妃身上也就罢了。那些出身高贵的嫔妃自有娘家撑腰,小门小户出来的也至少还可从家中讨些银钱傍身。唯独她,娘家已是连个人都没有了。后宫局势盘根错节,她想活下去,总不能一味地只博皇帝的好。各处的人脉,都要慢慢为自己铺开才是。阿诗又思量道:“娘子眼下正得圣意,这人说是‘借’来,却大抵也没人催着还回去了,等来日晋位要添人时少添一个便是,内官监就算多了条线。尚宫局、尚工局、尚寝局、尚服局……”她想了想,“虽是也有人才好,倒也不非得急这一时,日后慢慢来就是了。”顾清霜点点头:“嗯,真要一口气添过来,咱还没那么多名堂添人呢。”阿诗续说:“这些都不急,倒是太医院那边,奴婢觉得没个牢靠的人总是不安心。”上次的陈铎就是个例子。顾清霜前脚找他诊过,皇帝后脚就知道了,中间十之八九还隔了哪个去告状的嫔妃。彼时顾清霜虽是将计就计没有吃亏,但日后若有大事,用这样的人是不行的。但正是知晓事情紧要,顾清霜反倒更沉得住气:“不急,慢慢看慢慢挑。”越急,越容易出错。之后的数日里,后宫鲜见地变得“正常”了一些。皇帝先是又有两日顾不得后宫,而后大约是前头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便又在碧玉阁从顾清霜待了两日。接着,无人知晓他为何突然对敏妃没了从前的热络,竟一反常态地“雨露均沾”起来,除了顾清霜常能得见圣颜,六宫嫔妃中也又有好几位被先后翻了牌子,晴妃更有了昔日的盛宠之势。再去荣妃处小坐的时候,阖宫上下已颇有一种焕然一新之势,满殿里一团和气。女眷们这样坐在一起说话时总很有趣,你夸夸她新得的镯子,她再夸夸你头上的新钗。话题总能落在“皇上新赏的”几个字上,再引来一片附和的笑声。顾清霜在这种时候总是话不多,她到底是佛寺里出来的,给旁人的印象惯来都是节俭清素。皇帝赏的东西虽多,她也未必戴着,又或是赏一整套钗只戴一两支,也懒得与旁人闲说。不觉间就到了六月中,一日又这样闲来谈天的时候,还是荣妃主动注意到她:“清才人安养了这些时日,伤可好得差不多了?”顾清霜欠身:“谢娘娘关怀,已大好了。”荣妃便笑说:“那就把牌子添回去吧。本宫瞧皇上也记挂着你,可不能让你躲清闲了。”满座嫔妃应和而笑,顾清霜也噙着笑应诺谢恩。待得从舒德宫告退出去,心里就一声叹。她原是想再避上几天也无妨的,皇帝总归常来看她,侍寝与否也不太紧要。但荣妃……着实是不简单。敏妃虽占尽圣心,手段却并不很难。无非是有青梅竹马的先机,又会吊人胃口。荣妃就不一样了。荣妃从来不得宠,可似乎也从不在意宠爱,只是执掌着宫权让人挑不出错,哪怕皇帝也说不出她什么不好来。实际上,这人又精明得很。敏妃刚进宫时皇帝为了她置后宫于不顾,后来是太后施压,皇帝才开始召见旁的新宫嫔。可谁不知道是荣妃在太后耳边扇了风呢?只是她足足等了那么多天,等到连皇帝自己也觉得理亏了才去开口,让皇帝也不能怪她罢了。如今,也差不多。她哪里是突然想起顾清霜的伤该好了?实则是注意到晴妃近来的风头又盛了,十天里有五天都是晴妃侍驾,这才推她出来制衡晴妃吧。更别提先前把有意把她放到敏妃宫里的事……顾清霜复又轻叹一声,姑且不再多想。左右她现在还没开罪过荣妃,日后若有什么要硬碰硬,也是日后的事。当晚,皇帝果然便翻了她的牌子。尚寝局过来服侍的宫人们都带着一脸喜气,为首的女官进了门便向她道贺。顾清霜随着她们上了暖轿,先去紫宸殿后的汤室沐浴更衣,再往寝殿去。萧致今日并不太忙,翻完牌子便出了殿,立在檐下赏月。于是她到的时候,就在月色下碰见他,不及福身见礼,就被他牵住手:“伤可算好了?朕有东西给你。”说罢,他便拉着她进屋。顾清霜一瞬里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在她见礼前这样挡了她,用如出一辙的温润口吻与她说:“你我之间还多什么礼?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那是最终让她痛到好似连骨血都被抽净的美好过往。她被他拉着手一路穿过外殿、内殿,步入寝殿,他道了声:“等等。”又独自绕过书案,从墙边的多宝架上取了只盒子下来。小小的一方木盒,并不奢华,反有些古拙气息。他走到她面前将盒子打开,笑说:“朕那日看你总揉手腕,猜是抄经抄得手疼,便让太医院依古方配了个药,你用着试试。”顾清霜听得实实在在地愣住了。她先前有许多事都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