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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声儿了。不过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门却被那人猛地撞开,柳断笛受了惊,连忙抬眼去看,只见苏偃持着碟托站在门口乐呵呵地笑。苏偃踏进来,想要把桌上俯卧的狗儿赶下去,柳断笛见状便将那绒乎乎的东西一把揽进怀里,轻轻挠着它颈子一圈的皮毛。仿佛极为舒服似的,在他怀中窝成一团的小家伙不安分地动了动,又呜呜叫了两声。苏偃搁下木托,朝那狗儿有些吃味的道:“瞎叫唤个什么劲儿?如今又是钦差又是皇子的赐侯着,还嫌自己不够娇贵么?”柳断笛望了一眼桌上的粥,顿觉胸口烦闷欲呕,脸色不禁大变。他抱着狗转过身道:“殿下怎么愈来愈孩子气了,如今竟跟牲畜置气,若叫别人看了去,可不得吓坏了人家。”苏偃没察觉到柳断笛的异常,他便想着伸手去夺,许是将小狗儿弄疼了,它发出不满意的声音。躲进柳断笛怀中,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苏偃。苏偃瞧它有趣,不免笑道:“呦,这才刚来就知道讨好主人,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变着法子讨人欢心。”柳断笛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感觉,他道:“这叫灵性。”苏偃不知道柳断笛是因为何事闹脾气,只得嘴上应着他。他讨好似一般亲妮地摸了摸狗儿的头,见柳断笛依然没有留他的意思,他便叮嘱了柳断笛,叫他不要忘记吃晚饭,晚上不要太晚云云,之后自己回房去了。苏偃刚一出来,便有东西飘飘闪闪落在他肩头,他这才发觉似乎是下雪了。天空中雾漆漆一片,偶有几点晶莹点缀,寒气扑面而来。苏偃本来想要回去替柳断笛架上炉灶,但还是止了步。一路至此,许许多多事情早已经不言而喻。苏偃感觉自己有些变了,对待柳断笛,也情不自禁地一同变了。窗外的星星扑朔了稍刻,便也不见了踪迹。房中暖炉中驾着炭,燃的愈烈。从烟囱中升起一股浓雾一般的灰烟,随风在夜中散尽。冬梅如初见,凋得谁心泪欲寒。不知道为何,人心同样正如初冬一样,渐渐地感受不到那种温暖。苏偃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是柳断笛。他并非真的不喜皇位,只是如果做了皇帝,就不能时时与柳断笛在一起了而已。或许也就是从当初小小的苏偃逃离皇宫,遇见柳断笛,趴在他怀中大哭的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把柳断笛的模样深深地映在了脑海里。冬夜不比夏时,没有草丛中叽叽喳喳的虫鸣,几添寂感。苏偃梦到了母亲,梦见母亲朝他笑,然后便消逝了。他连忙惊醒过来,发觉四周黑漆漆一片。自这以后便睡不着了。待到大约刚入三更的时候,苏偃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在房门前游走,他不禁惊得一颤。他常年在京城,坏境无论怎样也总是舒适温怡,半夜稍稍有个动静便有人上来询问,今天外头静悄悄的,只有丝丝抠门发出的声音,尽管他不信鬼神之说,但身在其境,心头也便不得不有些恐惧。苏偃僵在被中好一会儿,凝听这动静的源头。他似乎听到了幼时小狗的吠叫声,转念想想也不对,巡抚府内,哪里来的狗?他忽然记起来,今天柳断笛抱了只小崽儿,心下的惶恐感顿然消去了几分,便起身去开门。拉开房门,那狗缩在门口不肯动弹,苏偃赶它它也不走。苏偃又气又可笑,只好蹲下身,学着柳断笛的样子柔柔它的脖颈。小狗儿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愈加躁动。它拱着苏偃的腿,声音不知是叫的久了,还是外头太冷,竟有些颤了。苏偃见它这样,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望望柳断笛的房间,灯还是亮着的。他放开了小狗,小狗儿果然撕扯着他的袖襟,朝那边不停地拖拽。他也顾不得太多,一把抄起地上的小狗,朝柳断笛房中奔去。柳断笛那边的房门半掩着,却看不清里面如何。苏偃推开房门,被房中袭来的冷气冻得一哆嗦。他不禁想要咒骂,这傻子,天寒不知道添衣,下雪不知道架炉,真是打算成仙了么。话未出口,竟是被柳断笛的模样给吓呆了。柳断笛歪在地上缩成一团,瞧不见脸色怎样。他身前的烛芯将似要翻了一样,席上的书卷散落一地。小狗在苏偃臂弯内止不住挣扎,苏偃无心在意它,随它蹦了下去。苏偃并不是没有见过他发病,但他如此堂皇地软倒在地上却也只此一次。苏偃连忙拖住了柳断笛的身子,手下只触到了一片冰冷。如凋零的霜烬一样,摸不出一丝生气。“阿笛——!阿笛?……”苏偃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只感觉到那人全身的力气愈压愈紧,身子僵在一起。柳断笛在恍惚中听一抹熟悉的声音,他费力想要睁开眼,却被胸腹间一阵恶痛搅乱了神志。他拼命按着那处,无论苏偃怎样哄都不肯松开。柳断笛死死咬着嘴唇,极力克制着,不让呻吟溢出声。直到口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腥味。胃中的痛楚牵引出心脏深处的闷痛,他只觉像被什么箍住一般喘不上气,努力吸气的时候,胃中便如同刀剐一样,甚至连耳旁那熟悉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苏偃看柳断笛的脸色愈加惨淡下去,心中徒然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惧。他不敢脱开身去找府上的大夫或差役,偏偏这次带的人也少,大家白日奔波忙碌,辛劳至极,这会子大家都睡熟了,怕是没几个人能察觉到这边的异状。他慌乱中只得下意识的大叫:“来人——来人——!快来人!——”怀中的人稍动了动,移过一只手按住苏偃的手臂。苏偃察觉他的动静,忙低下头去,“阿笛,怎么了?很难受么?还是有甚么话要说?……”柳断笛略有些气喘,不知是胃部还是心脏底处传来的痛楚仿佛想要将他拽入万丈深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用仅有的一丝触觉紧紧压着苏偃的手臂。苏偃担心的不得了,却知道他不好过,尽力变着法子能让他好受一点,他搂着柳断笛,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伸手替他揉抚着胸口跟胃的位置。柳断笛素来有胃疾,这点他自然知道,曾经见他忍痛忍到昏厥的时候,苏偃便自作主张替他传了太医,亦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柳断笛这胃疾已是有不久的日子了。正因痛的太烈,忍得太久,才会惹的心肺一同叫嚣。柳断笛缓缓的呼吸,心脏早已跳的有些紊乱。不过幸好苏偃助他一下一下顺着胸口,空气似乎又能够挤进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