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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便小跑过去将伞撑在那人头顶上。小苏偃生长皇宫,做事都是谨慎万分。而身边突然凑过来的暖源,却仿佛将他的心也一并消融了。小苏偃止了哭泣,警觉地抬头望,就是那么一望,瞧见了自己平生见过的,最美丽干净的笑容。小小的柳断笛学着大人模样,冲着地上坐着的人伸手,莞尔一笑:“这里好冷,跟我进去。”苏偃并未迟疑,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摸去面容上的泪痕,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进了破烂不堪的屋子。苏偃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安心,平日在皇宫中压抑到透不过气。母妃过世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等到人终于散齐了,他才一个人奔出宫去放声大哭。然后,走着走着,便走不回去了。然后,遇上了他挚爱着的柳断笛。也教柳断笛遇上了苏偃。一开始意识到自己这般匪夷的感情,柳断笛极度不安,但很快便释然了。当初对苏麟也是这种淡淡的悸动,只不过,对待苏偃更甚而已。柳断笛心中苦笑,自己不近美色,似乎并不完全是朝堂中琐事连连,或没有精力去管顾这些,而是因为自己爱的那个人,始终都在身边。而且偏巧,自己爱的人也爱自己。可是太医不说,柳断笛也早就明白。不久之后自己便会离于尘世,更无法回应苏偃的爱。而这所谓的“不久”,又会是多长时间?十年?五年?三年?或者……就是下一刻?所以,与苏偃的关系,还是就此停消。他不戳破,苏偃也大约不会提起。等到苏偃被他人吸引,他便可以做出最后的放手。如果苏偃不是断袖,世间还有那么多贤淑的女子,若苏偃是断袖,那便愿他下一个爱上的人,能与他执手白头,至少不要这么早就留他一人自斟自饮。柳断笛不甘,不愿苏偃难过,却也自私地想要为苏偃做些什么。思考了许多个日夜,还是打算将这座江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无论是苏偃,还是黎明百姓,都会赞赏这个结局。待到自己百年之后,若苏偃依旧活着,瞧见这片大好河山的时候,会不会记起自己?代价则是毁了与苏麟的约定,半途倒戈。“阿笛,我抱你去沐浴罢。”苏偃轻轻抚摸着柳断笛的发顶,也使柳断笛醒神。柳断笛窘然,还未出声,苏偃便当他默认了,将柳断笛连带着被褥一齐打横抱起。苏偃抱着怀中没甚么分量的阿笛,心里狠狠地疼。前些阵子周太医与顾太医接洽一番后,给柳断笛嘱咐下来的方子中便多了几张,是专为柳断笛的病症而下。苏偃瞅着其中有药浴的方子,不由心赞这二人还真是足够心细,不过药方实在太过繁琐,若是交给柳断笛自己抓药,那么他多半嫌弃麻烦,然后撇在一边。幸而苏偃早就有所准备,不劳柳断笛吭声,竟将这些零星散落的药材收集的妥妥当当。苏偃在柳府中已是混的轻车熟路,不再要青衣引入便到了后堂。苏偃替他拭去,藏在袖中的手却是颇有些颤抖。他扶柳断笛躺回榻上,瞧他呼吸逐渐沉稳,这才放轻动作走出房去。待他离身后,柳断笛睁眼轻叹。这几天苏偃总是一人独出,却能在自己醒来之前归来。苏偃不愿直说,或是有何苦衷?柳断笛从未过问。又三日,苏偃坐在榻沿喂他喝药,他恍然发觉苏偃手上竟多了几道淡淡的口子,斑布在手背指周,横纵交错,隐隐地泛着白。柳断笛心惊一顿,苏偃似是有察一般,连忙收手回来,起身向外踱去。“我去放碗……”“陛下。”柳断笛唤他,“那些伤口……都是怎么来的?”苏偃停了脚步背对着他,默声不语。“我病的不是眼睛。”柳断笛轻声道。半晌,苏偃回过身来,面上颇带着苦笑:“让你给发现了,不过也无妨……你先休息下儿,等睡醒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陛下可上药了?”柳断笛见他不言,费力地起身。苏偃连忙道:“你歇你的,我自己来!”柳断笛不依,苏偃又不敢逆他,只得取了药布过来。他看着柳断笛粘了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处,心中如同叶子刮了一下似的。片刻,柳断笛拿棉纱替他包裹严实,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没有必要这样罢……?”柳断笛淡声问:“还疼吗?”“不了。”苏偃将他拥在怀中,“小伤而已,无需太在意的。”柳断笛心下一叹,良久才问:“……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苏偃一怔:“原来你知道。”“是……京中不妥?”苏偃顺着他的背脊,道:“你多虑了。”柳断笛闻言,心绪略松:“你方才说要带我出去?”苏偃颔首:“是啊,你歇好了便去。”“现在就走罢。”苏偃一怔,遂便妥协道:“……好。”他替柳断笛披了衣裳,抱他出了屋。右手上缠扎着白纱,比起往常来颇有些不灵便。房外仍旧寒风凛冽,柳断笛在苏偃怀中颤咳几声,苏偃忙将衣袍拢了拢,问道:“冷么?”柳断笛道:“不冷。”檐廊底下拴着的石青色素织垂摆随风轻曳,苏偃踏在软泥地上逐渐远去,身后木屋中的长明灯仍然未熄,隐约染着微光。柳断笛几作环视,轻声道:“柳林依山水,涧泉煮轻茶……此处地貌极好,只可惜现下隆冬之季,花草均枯,虫鸟不再,是瞧不见那副景致的。”“无妨,若你喜欢,待到立春过后,我再带你前来此处。”柳断笛听罢,苦耐一笑。他等不到开春,更也无福消受。“陛下……”苏偃手下施力,打断道:“就要到了。”来至栏门前,苏偃这才将柳断笛放下,从怀中抽出绸布条儿替他蒙上。柳断笛略有些不解:“……这是何意?”苏偃不答,只道:“跟我来。”待他说罢,柳断笛便觉一只温热的手掌牵上来,轻轻地勾住自己的手指,引着自己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