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番外二 (下一)三叩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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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在上的公卿大臣们还疑惑不解着,那些没少尝敬奉庸主带来的苦楚的关西百姓,在经过的深思熟虑后,再一次发起了浩浩汤汤的往东迁徙。他们这次竟是拿出了壮士断腕的气魄,连亲手播种,现已发芽抽条,绿油油一片的农田耕地,都豁出去不要了。只带上老婆孩子,和少得可怜的积蓄,忍痛舍了祖祖辈辈都居住的陋屋,往能真正庇护他们的仙君处去。刚大开国库,为年幼的新帝办了继位大典的臣子们,此刻纷纷认为尘埃终于落定,然而他们还来不及为阻止了燕清狼子野心的这场大胜击掌称快,一转身,就见到这逃命一般的狂潮,差点没生生一口血喷出来。在早朝时,此事自然也引起了轰然热议。穿着一身簇新龙袍,一脸怯弱的新帝刘理,不安地啃着手指头,看他们吵成一片,各个面红耳赤,更吓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这些往日他连面都没机会见到、现在却会恭恭敬敬地向他稽首行礼的‘辅臣’们,原本也就不需要一个摆设发表任何高见就是了。而在这些人中,太傅杨修的声音,既是最洪亮有力,也是最成竹在胸的。他于荐新帝人选时多方游走,出了大力,再凭着显赫的门庭、各士族间紧密的联系和这份从龙之功,往前进了一大步。也就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父亲曾坐过的位置,成就了一门两太傅、父子皆帝师的佳话。却说那日司马懿因谋害先帝的证据确凿,当日就与一干疏忽职守的內侍和侍卫一起,被判处极刑。其留于京中的亲眷,亦未能幸免。杨修虽有心,却被告老还家多年的父亲杨彪派人看守住,未能替有人收敛尸骨不说,就连得以幸免的其他司马一族人,也没机会照拂,只怅然地得知他们具都离散,多半是往关外去了。杨彪迫爱子避祸之举,固然有些不近人情,却足够老练有效。在熬过一段短暂的情绪低潮后,杨修就在朝中堪称一人独大,迎来了春风得意的鼎盛期。只是他个人仕途是一帆风顺了,大小波折却是不断,这京民再度大肆东迁的麻烦,便急需设法解决了。他们越吵越凶,刘理听得头昏脑涨,懵里懵懂,索性也不想了,就专心致志地啃起更能引起他兴趣的手指来。皇帝在上头光明正大地开小差,自然不乏人注意到,可却无一人指出,也无一人关心。唯有白发苍苍的钟繇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心中无限哀然,最后向还与杨修辩驳的幼子钟会使了个眼色,就此默然不语了。少了最爱同他针锋相对的强劲政敌钟会发声,杨修那一派很快取得了最终的胜果,于是在散朝之后,就十万火急地向把守东边各关的将官发布了一条诏令。——所持路引中籍贯为洛阳及周边郡县者,一概不得通行,且当即刻遣返至原居所。这一记猛药,自然惹来怨言无数,甚至爆发了好些冲突,好些百姓就此丢了性命。但在住民不断流失、官吏束手无策的此时,杨修抗住骂名的无奈之举,却确确实实是最简明有效的出路了。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发觉朝廷坚决留人后,大多数过往行商手里攒着的备用路引,登时就变得无比吃香。一个月后,竟到了炙手可热,千金难求的地步。不过能有余财钻这空子的屈指可数,一些守关的将士察觉之后,考虑到影响不大,最后又看在送到手里的贿赂的份上,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远在许昌城流水楼中,正悠闲与郭嘉相聚着品茗的燕清,很快便得知了这一消息,微微一讶:“他们此回反应之快,远超出我的想象,着实对他们有些刮目相看了。”郭嘉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燕清挑了挑眉,故意将茶盏小心放了,客客气气请教道:“区区拙见,叫奉孝见笑了。不知在你看来如何?”郭嘉懒洋洋地摇着朱雀羽扇:“救得一时急,不解长时难。”燕清笑道:“他们如今,本就无长久可言。”若纯粹只将朝廷视作对手,那撇开大汉天子这一天然具备一些震慑力的噱头外,剩下的多是尾大不掉,怕是连剑走偏锋、偏激好战的公孙瓒都不如,根本也不会被燕清放在心上。无奈投鼠忌器,只有徐徐图纸了。他对朝廷付出的耐心之多,态度之正,不但瞒过了包括荀彧在内的多数聪明人,连一直未放弃对他的忌惮之心的朝廷也被蒙蔽在内。前者内心怕是矛盾居多,后者没那么聪明,恐怕是把他当做既有着几分野心、又有着几分愚忠,以此自行制衡、又很是财大气粗的冤大头了。现恶果初现,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朝廷,很快就要体会囊中羞涩,断粮断财的窘迫了。听着轻松,只是要布下这完整的局,却让燕清耐心地等了四十年,退让了四十年,隐忍了四十年。凭郭嘉与他间的默契,轻易听出了这简单话语下的志在必得,不禁得意洋洋地哼哼一笑。他一边睨着燕清,一边语气难掩戏谑,很是夸张地手舞足蹈:“原是上天怜我,可算让主公等够了,想通了……”“我早有言在先。”燕清好脾气地由他调侃一阵,才笑着说道:“现天意在我,有何不可?”郭嘉忍不住又高兴地笑了起来,好半晌后,方敛了敛,正色道:“至于文若处,我与文和近来亦有留心他的状况。”燕清神情一滞,忍不住问道:“许久不见文若,他究竟如何了,你可有清楚?”在皇帝驾崩的那日,荀彧在为处于危境的燕清出谋划策后,就镇定自若地告了假,之后就一直紧闭门户,拒不见客。不知不觉间,已有整整一个月未来流水楼。显然,情绪一贯内敛的荀彧,这次的反应并不平静。郭嘉坦白道:“他起初很是郁郁,后新帝继位一事确凿,倒是重新打起精神来了。”燕清蹙了蹙眉。说不出此时心底究竟是伤感、还是放心居多。在世人眼里,他无异于在群臣的算计下,憾然地错失了夺得帝位的最好时机,方命陈琳着檄文作为报复。而被扶持上帝位的,仅是个宗室中挑选的无知稚子,充当一个肯听‘逆耳忠言’的傀儡儿罢了。偏偏是这么个小孩儿,能让荀彧重新在心中燃起关于汉室的希望,再次振作起来。郭嘉说完这话后,就无比仔细观察着燕清面上的神色变化,然而燕清早在这几十年里彻底巩固了泰山崩于前亦不改色的本事,没让他瞧出半分失落的端倪来。他很是扫兴,悻悻然地又摇了摇扇子,才抖落了包袱,将话给补充完了:“文若——很是愤懑不平。”燕清顿时一怔,接着黯淡的眸底,一点一点地亮起了星光。“愤懑不平。”他默默地将这四字咀嚼了一阵,不由又向郭嘉求证心中猜测:“此话……当真?”郭嘉笑眯眯道:“主公若还有疑问,何不直接去问正主?”之后朗声笑着,潇洒离去了。燕清无意识地站起身来,往前追了几步。然而才至厅门口,就有一白衣翩翩、身长玉立的温润君子,眉眼温柔,静静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只是不用他真正去挡,燕清在看清他相貌的那一瞬,就不知不觉地驻足了。荀彧神色淡然,二话不说,便向燕清深深一揖:“主公。”观他神情古井无波,不知心里真实想法如何,燕清心里方才还在徘徊的一些偏好的猜测,这会儿就不敢继续冒头了。他微微抿唇,又无声地牵动唇角,露出一抹苦笑。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还逗郭嘉来猜他想法,这下就轮到他去努力猜荀彧的了。饶是有几十年的筹备,不担心荀彧会走极端,燕清此刻仍多少感到忐忑。不过,他清楚现正是开诚布公的时刻,索性也不强作镇定了。“文若近来抱病,”燕清不愿再相顾无言下去,径直拉他坐下,就如往常那般关怀道:“原想去探望你,只以你性格,怕是不会乐意,才只有作罢。现身体可好些了?”荀彧眼睑半垂,闻言莞尔:“承蒙主公厚爱,已彻底好了。”燕清心里顿时就更悬了。郭嘉慧眼如炬,性子虽不拘小节的很,可在正事上,却从来不会夸大其实。他又是众所周知的与荀彧亲密,既然说了荀彧心情有所平复好转,就真有所平复好转。一想到历史上那个空食盒,与其背后代表的理想破灭的绝望,燕清的心尖就跟着一颤。算计外人时,他敢大刀阔斧,屡出奇招,对于某些人的心思,不说猜中十分,也能说个七成准。就如此刻,他分明对帝位势在必得,偏要以退为进,以获取最大的益处。对于归朝廷治理的百姓,他从不多加置喙,却会明晃晃地将两地生活的鲜明对比,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天下人看,再让黎庶自行从中选择。可对于身边这几位,他却是在明知麻烦不小的情况下,还瞻前顾后,踌躇不决,唯恐一朝踏错,难以重来。莫不是来向他辞官,就此一别两宽,以眼不见为净,成全彼此?燕清还胡思乱想着,荀彧已忽地重新站起身来,退后了三步。他不由一愣,有些不知所措道:“文若这是——”话音戛然而止。荀彧对自己忽然的动作并不解释,下一刻便对着怔楞的燕清,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燕清脑子一木。不等他回过神来,荀彧已从容不迫地继续了下去。跪,拜首,手至地,首亦至地……从头到尾,他的动作就如行云流水,不带片刻迟滞,不带丝毫挣扎,不带任何勉强。直至一丝不苟地行完了三叩九拜的最敬礼,才被如梦初醒的燕清大力拽直了身。四目相对,竟都含有泪光。——三叩九拜,觐见帝王。